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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赫，是在城南那家牆壁總是掉灰的福利院長大的。

七歲那年的冬天，他因為和搶我饅頭的小男孩打架，被惡意反鎖在廢棄的工具房。

那天院長媽媽正好要出門一趟，冬天破舊的門窗漏著風。

等我找到他時，他蜷在角落的麻袋上，嘴唇烏紫，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拚命砸開門栓，用凍得通紅的手把他拽出來，把我唯一一副漏指的手套套在他僵直的手上。

小小年紀的沈赫仰頭看著我，黑漆漆的眼睛裏燃起一簇微弱卻執拗的光。

從那以後，他便成了我身後沉默的影子。

我們一起走過坑窪的街道上下學，分享一個烤紅薯當午飯，在昏黃的路燈下寫作業。

沈赫話很少，卻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我的書包永遠在他肩上，碗裏唯一的肉總會跑到我這邊，下雨天他永遠記得帶傘，自己淋濕半邊肩膀也要把我護得嚴嚴實實。

我們以為日子會這樣一直過下去，直到高三那年春天。

福利院突然來了一對穿著富貴的夫婦，女人的羊絨大衣觸手柔軟，是我從未感受過的細膩。

見到我的下一秒，兩個人便失控地哭了出來，女人緊緊攥著我的手。

一場離奇的“抱錯”人生，像最蹩腳的電視劇情節，硬生生砸在我和沈赫之間。

我被帶回了那個富麗堂皇的“家”。

旋轉樓梯上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她手裏抱著一個精致的玩偶，看我的眼神裏麵藏著尖銳的冰碴。

她就是那個和我被抱錯、占據了我人生前十八年的女孩。

她的親生父母早已去世。

她怕我，可這種害怕很快轉化成了青春期的、幼稚卻傷人的敵意。

我的新書包會被她“不小心”從二樓扔進花園的泥地裏，食堂飯卡總是不翼而飛，然後出現在垃圾桶，剛發下來的嶄新校服，後背會被人用彩色筆畫上難堪的圖案......

每一次為我紅著眼睛衝上去的，永遠是跟著我來到這個家附近的沈赫。

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女孩把我反鎖在學校體育館陰暗的器材室裏，整整一天一夜。

我又冷又餓，喉嚨喊啞了也沒人聽見。

是沈赫瘋了一樣翻牆進學校，砸碎了器材室高窗的玻璃，手掌被劃得鮮血淋漓，才把我從裏麵抱出來。

他把我安頓在走廊長椅上，死死攥住女孩的胳膊，眼睛紅得像要滴血，聲音嘶啞地質問她，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

那是他第一次失控。

父母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們把女孩送走了，新的房子，還給配了阿姨，生活費也全都是家裏出。

那段期間父母對我體貼入微，沈赫陪著我，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光。

上了大學，女孩竟然跟我上了同一所大學，手段也從幼稚的惡作劇升級為更隱蔽的排擠和構陷。

學生會競選部長，她四處散播我靠“特殊關係”才得到提名，評選三好學生，她匿名舉報我期末考試作弊，言之鑿鑿，她甚至在我的宿舍樓下，用我能聽到的音量“無意”提起我在福利院長大，暗示我品行不端、手腳不幹淨......

我一次次忍下來，不是懦弱，隻是不想讓父母傷心。

可沈赫忍不了。

他搜集了女孩所有針對我的證據：那些聊天記錄、轉賬截圖、她找人散播謠言的錄音......

沈赫整理成一份詳盡得令人發指的PDF文檔，署上他自己的名字，群發給了全校所有的郵箱，從校級領導到每一個班級群。

校園論壇瞬間爆炸。

女孩苦心經營的“白富美”形象一夜崩塌，而沈赫也因為“惡意誹謗、嚴重破壞校園秩序”被記了大過，差點被開除學籍。

記得我衝到他兼職的奶茶店，把那張處分決定拍在他麵前時，渾身發抖，

“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這會毀了你自己的前途！”

他隻是抬起眼，用那種我熟悉的，固執又沉靜的目光看著我，輕聲說，

“阿梨，她讓你不好過，我就不讓她好過。我的前途比不上你受的委屈。”

酥油茶的濃香在空氣中彌漫，

“這個女孩好壞！沈赫是真男人！”

一個紮著馬尾的姑娘忍不住拍桌，眼眶微紅。

“不是！你們這麼多年！從福利院一起長大！他為你做了那麼多，最後......最後離婚了？”

“從七歲到結婚......好讓人唏噓，怎麼會這樣......”

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每一張為這段往事而動容的臉。

我輕輕攬了攬厚厚的羊毛圍巾，聲音很輕，

“如果我說，那個一直針對我的女孩，叫蘇晴呢。”

我頓了頓，感受到四周瞬間凝滯的空氣，清晰地補上最後一句，

“就是現在，沈赫的現任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