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把陸潮生嚇了一跳。
還以為自己這是走夜路撞到鬼了。
他以前是不信鬼的,但重生這麼離奇的事情都發生了,自己又是個正兒八經的散修,那貌似遇到個鬼也很正常?
然後他仔細一瞧,頓時臉上一黑。
那人影蹲在草叢裏頭,看起來像是在拉粑粑,有一下沒一下的撓著脖子,多半是沒少被蚊子咬。
那張醜臉看著格外熟悉,陸潮生幾乎瞬息間便想起了他,“這不王大彪嗎?”
王海的狗腿子。
前世的他賭到瘋魔,林秀蓮被逼到最後死在海上,都有這人的一份功勞。
前兩天。
王大彪更是故意趁著他不在,上門逼迫林秀蓮還債。
實際上是想趁他不在,拿著借條,強行把林秀蓮擄掠到王海的水產加工廠。
一個披著加工廠的皮,實際是窯子加賭場的地方。
他們想做什麼不言而喻。
可以說,這位和自己是不折不扣的仇家。
“還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上,這狗崽子傍晚蹲在這鬼地方幹嘛,總不能真是來拉屎的吧?”
陸潮生眯起眼,小心翼翼的踱步。
先往後退了些距離,然後才輕手輕腳的爬到高處,順著王大彪的視線看去。
這鳥人選了個好角度。
正好能躲在草叢裏看到村道。
“他是在盯人?”陸潮生若有所思,這狗崽子能是在盯誰?
其他欠了款項的賭狗?
應該不是。
村裏頭的賭狗不少,但像自己前世那般被做局到瘋魔程度的,其實不多。
一個是王海也害怕惹起眾怒,這年頭民間槍支存量不少,這惡霸的村長老爹可沒法替他擋子彈。
真要是惹起眾怒,晚上回家偷偷讓人來上一槍......
惡霸也怕子彈。
其二是村裏窮鬼居多,賭狗裏窮鬼比例更大,哪怕真把他們往死裏整,也榨不出太多油水。
所以王海更多走的細水長流路線。
絕大多數賭狗頂多就欠個幾塊十幾塊,根本不值得王大彪傍晚擱草叢裏蹲人。
欠大幾百的,至少陸潮生印象裏,包括他在內,應該隻有寥寥兩三人。
都是家裏有其他東西被王海盯上。
要麼是地皮,要麼是女人......總之最後都被做局欠下巨款。
王海左手進右手出。
借出去的錢轉眼就回到錢包裏,一毛錢不虧,可能還小賺。
還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搶地皮,搶女人,甚至把小孩拐去賣掉,同樣能掙到一筆大的。
“現在回頭想,我被王海盯上,次要是因為我有個院子,主要是因為秀蓮,這王八蛋從一開始就盯上了秀蓮!”
陸潮生眯起眼,目光流露出絲絲縷縷的殺氣。
他想明白了。
這狗崽子蹲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他!
除了他以外,這狗崽子還能蹲誰?眼下這個時間點,就他有這個價值!
“看來我想的果然沒錯,找發財的土豪親戚借錢這種借口,根本瞞不住多久,甚至王海從一開始就沒信過。”
“這狗崽子,很可能就是他派來盯我的。”
“就是為了搞清楚我的錢到底從哪來!然後想辦法把我發財的路子搶走......”
陸潮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夜路走多了可是會撞到鬼的,王大彪,今天算你倒黴。
他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
陸潮生緩緩抬起手,將石頭對準了王大彪的後腦勺。
此刻他居高臨下,又能出其不意,攻其要害。
隻要他願意,他有十分把握叫王大彪滾去投胎,去見見閻王,見見佛祖!
但很快,陸潮生冷靜下來。
將對準的位置從後腦勺,改成了脊椎。
他想做企業家,而不是亡命之徒。
“我要是現在逞一時之氣,真打死了這狗崽子,確實不會留下啥證據,但大概很快就會被逮捕。”
“人命關天,必會惹來調查,我和王大彪矛盾極深,近期無人能與我比肩,又沒人在背後撐我,於是屎盆子橫空飛來扣我頭上,實在太正常了,雖然確實是我幹的。”
“我可不想為了這檔子破事拋家棄子,亡命天涯,或者被關幾十年甚至槍斃。”
八十年代末。
人們不怎麼講證據。
更多講利害關係,講人情世故,講個人經驗,講主觀推理。
有人死了,盤查一下人脈關係,就你叫陸潮生?謔!一個爛賭狗被人做局,快要完蛋的時候,突然有這麼多錢還債了?
一看就有鬼!
我瞅你像犯人,走一趟吧。
到了地方,上了後悔椅。
交不交代?
交代了,說明我眼光好!這就叫作老辣的經驗眼光,不放跑任何一個為非作歹的罪犯。
不交代?負罪頑抗是吧!
上一套大記憶恢複術,就想起犯罪事實了。
還真別說,陸潮生真怕這一套。
他前世偷自行車被逮捕,進龍場悟道前死不認罪,就被上了大記憶恢複術。
幾片指甲很神奇地自己長腿跑了。
是以,他太明白這玩意有多折磨了,完完全全是親身體會,血淚教訓。
此刻回想起來,滿滿的都是心理陰影。
甚至感覺手指又在隱隱作痛。
沒有dna鑒定,沒有指紋比對數據庫,沒有天網,這年頭抓犯人哪有那麼多鐵證如山?
偏偏出了人命便是大事,抓不到犯人可就影響前途了。
於是沒有證據不打緊,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特色嘛。誰說電棍就不能是證據了?
照樣能讓罪人伏法!
八十年代末。
一個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時代。
劫匪、飛車黨、路霸......
可這並不意味著國內是無法無天的原始叢林。
恰恰相反。
國內再怎樣都是個文明社會。鬧出了人命便是大事,必然引來調查。
老條子的眼比刀還利,又非常接地氣,人脈關係廣闊。
雖然調查過程以未來角度看,通常會很離譜。
但多數情況下,他們還真能抓住凶犯,讓愣頭青們明白明白什麼叫有形的鐵拳。
所以哪怕凶惡如王海、王大彪。
為了保證自己不被打冷槍,上大記憶恢複術,也還是會盡可能保持克製。
做壞事前,哪怕是歪理,都得想辦法先占個理兒。
讓街坊們看到他們是講道理的,不是真無法無天,千萬別把事情鬧大。
所以此前王大彪前來催債。
收了錢,真給欠條。
差了數,至少在眾目睽睽下,他們願意找錢。
這份約定俗成,充滿人情世故風味,很模糊偏偏又確實存在的規矩,保證了街頭巷尾不會變成原始叢林。
此前很是幫了一把陸潮生。
讓他省了不少事兒。
現如今也回過頭來,將他約束。
“隻要不出人命,就不是天大的事。”
“恰好,讓你這作惡多端的狗崽子就這樣死了,確實是便宜你了。”
“你就在床上,痛苦地度過餘生吧。”
陸潮生反複思量,打定主意,握緊石頭,瞄準再瞄準,眼睛死死盯著王大彪的脊椎。
右手高高揚起。
隨後重重地向前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