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男人鬆開腳，對一旁目瞪口呆的趙衛國說：“隊長同誌，這種人還是盡快扭送公社處理，免得再出來害人。”

“哎，哎！是是是！”趙衛國回過神來，連忙招呼人把王二狗重新捆起來，這次捆得結結實實，像個粽子。

院子裏恢複了平靜，男人這才轉過身。

顧思嫻看清了他的臉。

男人約莫二十出頭，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一身軍裝襯得他身姿挺拔，眼神清亮又沉穩。

“你沒事吧？”他開口問道，帶有安撫的作用。

顧思嫻搖了搖頭，拉著顧新民的手緊了緊，“謝謝你。”

男人目光落在她身後探出小腦袋的顧新民身上，看到他蒼白的小臉，眼神柔和了些許。“不客氣。”

趙衛國處理完王二狗，感激地走過來，“這位解放軍同誌，今天真是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們這......”

“叫我葉修明就行。”葉修明擺了擺手，“正好路過，舉手之勞。”他看了一眼被掀了頂的房子和院裏的磚瓦，“你們這是在修房子？”

趙衛國歎了口氣，便把顧家姐弟的遭遇簡單說了一遍。

葉修明聽完，看向顧思嫻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探究和不易察覺的同情。這麼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帶著生病的弟弟，不僅要麵對親戚的算計，還要跟村裏的無賴周旋，實在不容易。

他看了一眼房梁，又看了看地上的磚瓦，對趙衛國說：“隊長，我看你們人手不太夠，我正好休假，也沒什麼事，不如我來搭把手吧。”

“那怎麼好意思！你是解放軍同誌......”

“沒事，軍民一家親嘛。”葉修明說著，就脫下外套，露出裏麵結實的臂膀，直接拿起一塊磚遞給房上的人，“我以前在家裏也蓋過房子，會點手藝。”

他動作利落，幹起活來又快又穩，一個人能頂兩三個。

有了他的加入，修房子的進度快了一大截。

顧思嫻站在一旁，看著那個在陽光下忙碌的身影，心裏有些異樣。她重生以來，步步為營，算計人心，這是第一次，有人毫無保留地向她伸出援手。

顧新民的身體好了些，也不再那麼怕生。

他抱著姐姐給他的窩頭，小口小口地啃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跟著葉修明轉。

他看到葉修明輕輕鬆鬆地就把一大捆瓦片扛上房頂，忍不住小聲對顧思嫻說：“姐姐，那個葉同誌好厲害啊。”

顧思嫻“嗯”了一聲，目光沒有移開。

到了下午，屋頂就基本修繕完畢了。葉修明從房頂上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顧思嫻麵前。

“屋頂好了，這幾天注意開窗通風，等泥幹透了就結實了。”

顧新民仰著小臉，走到葉修明腿邊，把懷裏還剩一半的窩頭遞過去，奶聲奶氣地說：“葉同誌，你幹活辛苦了，給你吃。”

葉修明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他蹲下身，揉了揉顧新民的頭發，“我不餓，你吃吧，要多吃飯，身體才能好起來。”

顧新民卻很執著，舉著窩頭不放。

葉修明隻好接過來，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裏。

顧新民這才高興了，他看看葉修明，又看看自己的姐姐，忽然冒出一句：“葉同誌，你長得真好看，你給我當姐夫好不好？”

童言無忌，卻讓在場的大人都愣住了。

顧思嫻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又氣又急，嗔怪地瞪了弟弟一眼：“新民，不許胡說！”

葉修明的耳朵也有些發熱，他一個在部隊裏說一不二的團長，此刻竟被一個孩子問得有些不知所措，隻能幹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院子裏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微妙。

趙衛國和幾個村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善意的哄笑聲。

“哈哈哈，新民這孩子，眼光真好！”一個大叔拍著大腿，衝葉修明擠眉弄眼，“解放軍同誌，我們嫻丫頭可是個好姑娘，人能幹，心也善。”

另一個村民也跟著起哄：“可不是嘛！十裏八鄉都找不出這麼水靈的丫頭了！”

村民們的質樸和熱情，讓空氣裏那點微妙的尷尬瞬間消散，轉而變成了一種熱鬧的喜氣。

顧思嫻的臉頰卻燒得更厲害了。

她又羞又惱，伸手把顧新民拉到自己身後，壓低聲音斥了一句：“不許胡說八道！”

顧新民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委屈地扁了扁嘴，小聲嘟囔：“我沒胡說，葉叔叔就是好看......”

葉修明一個在訓練場上不苟言笑的團長，被這陣仗弄得耳根都有些發燙。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目光轉向趙衛國：“隊長，我看這房梁還得再加固一下。”

趙衛國笑著擺擺手：“不礙事不礙事，剩下的都是小活兒了，我們自己來就行。今天真是多虧了葉同誌，不然我們幾個老骨頭還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他上下打量著葉修明，越看越覺得這年輕人氣度不凡，跟村裏那些毛頭小子完全不一樣。他試探著問：“葉同誌，看你這身手和氣派，在部隊裏肯定是個不小的官吧？”

葉修明把手上的灰塵拍幹淨，神情坦然：“我是駐紅星屯部隊的團長，葉修明。”

團長？

這兩個字像石頭一樣砸在院子裏，剛才還熱鬧的村民們瞬間安靜下來，連趙衛國都吃了一驚。他們隻知道村子附近駐紮了部隊，平日裏離得遠，沒想到今天幫著他們幹了一下午活的，竟然是部隊裏最大的官。

顧思嫻的心也重重跳了一下。她抬起頭，重新打量眼前的男人。

原來他就是團長。

難怪王二狗一聽到“軍事法庭”就嚇得屁滾尿流。

這可真是......一條夠粗的大腿。

趙衛國反應過來，態度立刻變得更加恭敬：“原來是葉團長！哎呀，你看我們，讓您跟著我們幹了一下午的粗活，這......這太不像話了！”

“沒什麼，我也是農民的兒子。”葉修明並不在意這些，他看了看天色，“時間不早了，我得回部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