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人敢上前,沒人敢接這個話茬。
我那大兒媳婦更是把頭埋得死死的,生怕我再點到她的名。
“好,很好。”
老大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我的鼻子。
“媽!你鬧夠了沒有!”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為老不尊!你過七十大壽,我們都開開心心給你過,你非要整這麼一出是吧!”
“你以為我們每天容易嗎?我要養單位裏上上下下的關係,老二要看孩子看家,老三要創業賺錢!哪一樁哪一件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的孫子孫女?為了你?”
他越說越激動,臉紅脖子粗的,唾沫星子橫飛。
“你這麼鬧,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另一半?有沒有考慮過你的孫子孫女?”
“你難道要我們另一半都跟你一樣,年紀輕輕就喪夫、喪妻嗎!”
喪夫這兩個字,誰都可以提,就老大不能提!
那年,我四十歲,正懷著老三。
都說我們湘西女子潑辣,骨子裏帶著匪氣。
我爹就是這麼說我的,說我性子野,像匹沒人能套住的野馬。
直到我遇見了他們的爹,我們認識得晚,愛得卻比誰都濃烈。
他是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卻願意陪著我瘋,陪著我鬧,
把我寵成了他心尖上的寶貝。
可就是這樣一個把我看作生命的男人,卻死在了他最疼愛的兩個孩子手裏。
我挺著八個多月的肚子,在家門口的樹蔭下納鞋底。
丈夫在院子裏劈柴,他一回頭看見我,就咧開嘴傻笑。
“媳婦兒,累不累?要不進屋歇著吧,外頭熱。”
我白了他一眼。
“就你金貴,趕緊劈你的柴!”
他嘿嘿笑著,手上劈柴的動作更快了。
可一轉眼,我就發現不對勁。
老大和老二那兩個兔崽子,半天沒見著人影了。
“陸向東!陸向南!死哪兒去了!”
沒人應。
我丈夫也停下了手裏的斧頭,眉頭緊鎖。
“你往村東頭找,我往河邊去看看。”
我點點頭,挺著肚子,幾乎是小跑著往村東頭的山坳趕去。
我的心跳得飛快,八個多月的肚子也一陣陣發緊,墜得我生疼。
“陸向東!陸向南!”
我喊得嗓子都快啞了,可回應我的隻有空蕩蕩的山裏回音。
等我趕到河邊的時候,河岸上早圍滿了人,亂糟糟的一片。
“嫂子!”
鄰居王嬸一把拉住我,聲音都在發顫,
“陸哥他......他為了救孩子......跳下去了,還沒上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天旋地轉。
“孩子呢?孩子救上來了嗎?”
旁邊的放牛娃吸溜了一下鼻涕。
“向東向南沒事,他們往小樹林裏跑了,還是我去喊人救陸伯伯的!”
最終我在那片小樹林裏找到了他們。
兩個渾身濕透的孩子手腳冰涼,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我紅了眼眶,指責的話最終也沒能說出口,一左一右將他們牽了回去。
“喪夫?”
我好不容易才從那段窒息的回憶裏掙脫出來,
“陸向東,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他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但還是梗著脖子。
“我說錯了嗎?爸就是因為你才......你本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