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濃稠。
燭火在書房裏靜靜燃燒,偶爾爆出一兩點燈花。
楚墨緩緩轉身,目光從那張浸透父親心血的南疆輿圖上移開,落在福伯布滿皺紋的臉上。他嘴角的冰冷弧度漸漸收斂,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
“福伯,你說得對。刀再鋒利,也得握在自己手裏。”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神都就是個巨大的漩渦。我不想死,更不想讓靖南王府這塊招牌砸在我手裏。所以,我需要力量。足以自保,甚至足以掀翻棋盤的力量。”
福伯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欣慰,又湧起濃濃的憂慮。他將茶盞輕輕放在桌上。
“世子能有這份心,王爺在天之靈也會欣慰。隻是......老奴鬥膽問一句,世子打算如何做?”
楚墨走到書桌旁坐下,指尖輕敲桌麵,發出篤篤輕響。
“第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我要練武。”
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如鷹。
前世的他不過是個普通上班族,手無縛雞之力。這一世身處權謀殺機的中心,沒有武力傍身,就像三歲孩童抱著金元寶招搖過市,隨時會被人吞得骨頭都不剩。
他清楚記得,父親楚嘯天是當世頂尖的武道宗師,靖南王府的家傳絕學《蒼龍破》威震天下。隻要能修煉這門功法,不說達到父親的高度,至少自保無虞。
然而“練武”二字出口,福伯臉上的欣慰瞬間被苦澀取代。他嘴唇蠕動了幾下,欲言又止。
“怎麼了,福伯?”楚墨察覺異樣。
這時,一道清冷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惋惜。
“世子,您忘了,您是練不了武的。”
青鳥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書房內。她依舊一身利落青衣,麵容冷豔,眼神卻透著一絲複雜。
楚墨的心猛地一沉。
他確實忘了。或者說,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對此事諱莫如深,讓他一時沒能想起。
“為什麼?”他皺眉問道,心中升起不祥預感。
福伯長歎一聲,聲音沙啞。
“世子五歲那年,隨王爺在南疆邊境誤中一種名為‘蝕骨散’的奇毒。此毒霸道,當時幾乎要了您的性命。王爺為救您,踏遍南疆尋得奇藥,又請來藥王穀神醫,耗費無數天材地寶,才將您從鬼門關拉回來。”
老管家眼中泛起淚光,仿佛回到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命是保住了,但毒素餘毒侵入四肢百骸,傷了經脈根基。您的身體比常人孱弱許多,別說修煉《蒼龍破》那種至剛至猛的內功,就是最基礎的吐納之術,都會引得氣血逆行,有性命之憂啊!”
福伯的話像一盆冰水,將楚墨剛剛燃起的雄心壯誌澆滅大半。
經脈受損,無法修煉內功?
這簡直是給穿越者開的天大玩笑!在這個武力至上的世界,不能練武的王府世子,與廢人何異?難怪原主會養成那副玩世不恭、自暴自棄的模樣。
楚墨臉色難看,桌下的拳頭悄然握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不甘心。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難道真要頂著“廢物”的名頭,在這吃人的神都任人宰割?
“難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的聲音幹澀。
青鳥搖了搖頭,冷豔的臉上難得露出同情。
“普天之下,所有正統內功都講究氣走經脈,周天循環。您的經脈如同布滿裂痕的瓷器,根本無法承受內力衝擊。強行修煉,隻會經脈盡斷,當場暴斃。”
書房內的氣氛壓抑到極點。
現實給了楚墨最沉重的一記耳光。他所有計劃、所有謀算,都建立在自身擁有足夠力量的基礎上。可現在,這個地基直接塌了。
就在楚墨心頭冰涼,幾乎陷入絕望時,青鳥似乎想到什麼,隨口說道。
“不過......我倒是聽過一個江湖傳說。”
楚墨眼睛猛地亮起,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什麼傳說?”
青鳥不再賣關子。
“傳說百年前,江湖上出現過一個神秘宗門,名為‘天機閣’。這個宗門的人不修內力,卻能做到種種匪夷所思之事,實力不亞於頂尖武道宗師。據說,他們修煉的是一部名為《神機策》的奇功,此功不以內力為基礎,而是另辟蹊徑,走的是一條前所未有的路子。”
“《神機策》?”楚墨咀嚼著這三個字,心中燃起一絲微弱希望,“那這部功法現在何處?天機閣又在哪裏?”
青鳥苦笑著搖頭。
“這隻是個傳說。天機閣曇花一現,早在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連同《神機策》也成了武林未解之謎。百年來無數人尋找,都一無所獲。或許,它根本就不存在。”
她本是無心之言,想安慰楚墨世上或許還有別的可能。可這番話落在他耳中,卻像親手掐滅了剛升起的希望。
福伯也歎氣。
“是啊世子,這些虛無縹緲的傳說當不得真。您還是......別多想了。”
楚墨沉默了。他端起桌上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苦澀從舌尖蔓延到心底。
“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他揮揮手,聲音裏透著深深疲憊。
福伯和青鳥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和擔憂。他們知道世子此刻最需要安靜。兩人躬身行禮,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書房裏隻剩下楚墨一人。
他靜靜坐著,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顯得格外孤寂。
不能練武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壓在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穿越而來,帶著超越時代的認知和謀略,本以為可以大展拳腳,卻被這具身體的先天缺陷死死卡住脖子。
楚昭帝的猜忌,長樂公主的婚約,朝堂上下的虎視眈眈......沒有力量,他拿什麼應對?難道真要像提線木偶,任由命運擺布,最後落得身死族滅?
不!絕不!
楚墨眼中閃過瘋狂的狠戾。他死過一次,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命可貴。既然老天讓他再活一回,就絕不會輕易認輸!
心煩意亂間,他腦海中靈光一閃。
那個從皇宮裏撿回來的錦盒!
那個裝著南疆兵力部署圖的錦盒!
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回內室,從床底暗格取出紫檀木錦盒。
打開盒蓋,那份繪製在羊皮上的南疆兵力部署圖靜靜躺在裏麵。楚墨小心翼翼地將圖取出,在桌上攤開。他記得很清楚,這張圖錄的手感有些奇怪,比尋常羊皮卷厚實,邊緣似乎有粘合痕跡。
當時心係朝堂之事沒有細想,此刻回想卻覺得處處蹊蹺。
他伸出手指,輕輕在圖錄邊緣摩挲。果然,在輿圖右下角,他摸到一處極其細微的凸起。用指甲小心翼翼一挑,竟然真的將羊皮卷表層揭開一角。
裏麵有夾層!
楚墨心跳瞬間加速。他屏住呼吸,動作輕柔地將整個表層慢慢揭開。夾層之中,赫然藏著一卷用不知名材料製成、薄如蟬翼的絹帛。
絹帛呈現古樸的淡黃色,上麵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古老字體書寫著三個大字。
《神機策》!
轟!
楚墨的腦子仿佛被驚雷劈中,瞬間空白。
青鳥口中那虛無縹緲的江湖傳說,那部另辟蹊徑、不以內力為基的奇功,竟然活生生出現在他眼前!
這怎麼可能?
這東西怎麼會藏在南疆兵力部署圖的夾層裏?又是誰放在這裏的?是那個送圖的小太監?還是小太監背後的人?
無數疑問湧上心頭,但楚墨此刻已經顧不上。他所有心神都被這卷薄薄絹帛吸引。顫抖著手,將絹帛緩緩展開。
絹帛上字跡不多,記載的並非具體修煉招式,而是一種匪夷所思的修行法門總綱和理論。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眾生皆苦,七情六欲,皆為枷鎖,亦為資糧......”
“驚、怒、懼、怨、貪、癡、妄......此皆為心之大力,神之源泉。”
“引眾生之念,化為己用,淬煉精神,可通神明。此力,名曰‘神念’!”
“神念所至,可察秋毫,可控外物,可惑人心,可殺人於無形。不依經脈,不憑內力,神之所向,無堅不摧!”
......
寥寥數百字,卻為楚墨打開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
《神機策》的理論簡直是顛覆性的。它完全拋棄傳統內力修煉體係,提出一種全新的能量形式——神念。而獲取這種能量的方式,竟然是通過引動並吸收他人的強烈情緒!
別人的驚恐、憤怒、恐懼、怨恨,都能成為自己變強的養料!
這是何等霸道,何等詭異的功法!
楚墨心臟狂跳,渾身血液仿佛在這一刻沸騰。
無法修煉內功的絕境,竟然就這樣被打破!這簡直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功法!他本就擅長玩弄人心,挑動情緒,這不正是修煉《神機策》的天賦嗎?
他貪婪閱讀絹帛上的每一個字,仿佛要將它們刻進靈魂深處。然而這卷絹帛上記載的僅僅是《神機策》的總綱和理論,沒有任何具體修煉步驟和法門。
就在楚墨看完最後一個字的瞬間,異變陡生!
薄如蟬翼的絹帛突然冒起一縷青煙,緊接著“呼”的一聲憑空自燃!火焰是詭異的蒼白色,沒有絲毫溫度,卻在短短一息之間將整卷絹帛燒成飛灰,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楚墨大驚失色,想要搶救卻已來不及。
然而下一刻,他愕然發現剛才絹帛上記載的所有內容,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如同用烙鐵烙印,深深刻在腦海之中,清晰無比,永世難忘。
“原來如此......”
他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震撼與狂喜。
這《神機策》的傳承方式竟然如此神奇!一次性閱覽,自動焚毀,內容直接印入腦海,杜絕外泄可能。
雖然沒有具體修煉方法,但總綱和理論已經為他指明方向。剩下的,需要他自己去摸索,去實踐。
楚墨緩緩握緊拳頭,感受體內那顆重新變得滾燙的心。
不能練武又如何?經脈受損又如何?
從今天起,我楚墨將走上一條前無古人的道路!
那些躲在暗處等著看我笑話的人......你們都等著吧!
用你們的驚恐、憤怒和怨恨,來鋪就我逆天改命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