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靠！滿五百減五塊？真有你的，平台！”

東海市大學城，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內，林舟癱在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對著手機屏幕上那張鮮紅的優惠券，發出了來自靈魂深處的鄙夷。

為了搶這張券，他剛才手指頭差點沒點出火星子，結果就這？

五百塊的外賣，他得跑一百單才掙得回來。

就為了省這五塊錢？

簡直是把他的智商按在地上瘋狂摩擦。

林舟，東海大學大三學生，兼職外賣騎手，自封卷不動了的鹹魚。

此時，他剛結束了一天高達十二小時的配送工作，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疲憊。

汗水浸透的T恤黏在身上，散發著一股廉價洗衣粉和汗水混合的奇特味道。

他劃拉著手機屏幕，準備點一份豪華版的豬腳飯犒勞自己。

屏幕頂端卻突然彈出一個金色的訂單推送。

“您有一份新的同城直送訂單，請及時處理！”

林舟本能地想忽略，他已經下線了。

但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訂單的配送費，瞳孔瞬間地震。

“配送費......三百？”

這數字讓他一個鯉魚打挺......失敗了。

腰間盤發出了抗議的哀鳴，最終隻是艱難地撐起了上半身。

三百塊！

這都夠他跑一整天的了！

林舟睡意全無，立刻點開訂單詳情，想看看是哪個冤大頭......啊不，是哪個慷慨的客戶，居然願意花三百塊送個東西。

然而，訂單的內容比這三百塊的配送費還要離譜。

“物品：一個信封（內含邀請函）”

“取貨地址：無”

“配送地址：虛空之境”

“虛空之境？什麼鬼地方？”

林舟眉頭緊鎖，繼續往下看。

還好，係統定位給出了一個實際地址：城郊，廢棄第三鋼鐵廠。

這地方他知道，早就荒廢了十幾年了，白天都陰森森的，晚上更是流浪貓狗的樂園，據說還有些不幹淨的東西。

但真正讓林舟眼皮狂跳的，是那段長得不像話的訂單備注。

“訂單備注：尊敬的騎手先生，您好。此單為特殊定向邀請訂單，請務必嚴格遵守以下流程。第一，請於今晚23:50前抵達廢棄第三鋼鐵廠大門口，不得提前，不得延後。第二，請於午夜00:00整，準時用您的手機掃描貼在工廠鐵門上的二維碼。第三，掃描後，請對著鐵門，清晰、大聲、飽含敬意地說出接頭暗號：芝麻開門，我要見群主！完成以上步驟，您的手機將自動完成後續操作。三百元為精神損失費與封口費，請您務必保密，切勿聲張。祝您生活愉快。”

林舟盯著那段三百多字的備注，足足沉默了半分鐘。

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哪個神經病搞的惡作劇？

這又是二維碼又是暗號的，還芝麻開門，你怎麼不說巴啦啦能量呢？

他第一反應就是取消訂單。

大半夜的跑去廢棄工廠，對著個破門喊中二口號，這要是被人拍下來傳到網上，他林舟明天就能成為東海大學的年度風雲笑柄。

可......那三百塊實在是太香了。

“富貴險中求。”

林舟喃喃自語。

“不就是丟點臉嗎？臉才值幾個錢？三百塊夠我吃一個星期的豬腳飯了！”

窮學生的尊嚴，在三百塊麵前，顯得如此脆弱。

幹了！

林舟從床上一躍而起，換上他那件印著平台logo的衝鋒衣，抓起頭盔和電瓶車鑰匙就衝出了門。

......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

林舟騎著他心愛的小電驢，準時抵達了廢棄第三鋼鐵廠。

夜風嗚咽著吹過，卷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高大的廠房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黑影，像一頭蟄伏的鋼鐵巨獸。

生鏽的鐵門上，果然貼著一張小小的二維碼，在手機手電筒的光照下，顯得格外詭異。

“真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

林舟吐槽了一句，看了眼手機時間。

23:59:50。

他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

“沒事的，四下無人，天知地知我知，喊完拿錢走人，就當是給生活加點調味劑了。”

時間一秒一秒地跳動。

當屏幕上的數字變為00:00的瞬間，林舟迅速舉起手機，對準了那張二維碼。

“滴！”

一聲輕響，手機屏幕瞬間跳轉，開始自動下載一個不知名的APP。

安裝包小得可憐，幾乎是秒裝。

圖標是一個簡陋的像素風世界樹，APP名字更是簡單粗暴：《聊》。

林舟顧不上研究這個，他還有最後一個步驟。

他清了清嗓子，左右張望，確定方圓百裏連隻鬼影都沒有。

然後鼓足勇氣，對著冰冷的鐵門，用一種既羞恥又帶點慷慨就義的語氣，大聲喊道：

“芝麻開門，我要見群主！”

聲音在空曠的廠區回蕩，顯得格外突兀和......傻。

喊完之後，林舟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然而，預想中的大門敞開或者什麼機關觸動的場麵並沒有發生。

鐵門依舊緊閉，四周靜悄悄的，隻有風聲作伴。

“搞定，收工！”

林舟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燙。

他飛快地跨上小電驢，擰動油門，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這個大型社死現場。

回到出租屋，三百塊的配送費已經到賬。

“值了！”

林舟心滿意足地衝了個熱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憊和剛才的尷尬。

換上幹淨的睡衣，他才重新拿起手機，點開了那個名為《聊》的古怪APP。

APP啟動，沒有廣告，沒有花裏胡哨的加載動畫，直接進入了一個聊天界麵。

群名：世界樹第七根須。

林舟的昵稱是係統自動生成的，取得也很有靈性——卷不動了的鹹魚。

此時，群裏正因為他的加入而炸開了鍋。

“歡迎新人入群。”

“哦？有新人？報上名來，師承何處？本座的東海宮殿正好缺個看門的，月薪三千靈石，考慮一下？”

“新來的道友是何方神聖？觀其道號卷不動了的鹹魚，似乎蘊含著某種返璞歸真、大智若愚的至高哲理。”

“新人小哥哥？還是小姐姐呀？爆照有紅包哦~”

林舟累得眼皮子都在打架，隻是粗略地掃了一眼，心想這群人真夠閑的，大半夜不睡覺，擱這玩角色扮演呢？

他隨手把手機扔到一邊充電，翻個身就準備睡覺。

而群裏，見新人遲遲沒有反應，討論變得更加熱烈。

“哎呀，新人好高冷哦，都不理人家~是不是害羞了呀？”

說罷，她直接@了林舟，並發了一張極具挑逗意味的動圖：一個動漫魅魔少女對著屏幕拋著飛吻，胸口還在不安分地跳動。

動圖剛發出來不到三秒。

“龍王對魔女莉莉絲使用了禁言套餐（24小時）。”

“聒噪。成天發這些汙穢之物，成何體統！影響新人道心！”

“龍王道友說得對。我輩修士，當清心寡欲，一心向道。這位鹹魚道友，想必也是一位潛心修煉的大能，不屑於理會我等凡俗言語。”

“或許新人隻是不熟悉操作。”

“@卷不動了的鹹魚道友，你的道號令我心生感悟。卷，乃是爭鬥不休，銳意進取之意；不動，則是靜若處子，以不變應萬變之境。動靜結合，收放自如，這難道不是劍道的至高境界嗎？在下劍心通明，渴望與道友論道一番，地點星辰之巔，時間你定！”

群裏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刷著，而林舟早已進入了夢鄉，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一小時後。

林舟被渴醒，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喝了口水，順便拿起了手機。

點開那個簡陋的聊天軟件，未讀消息已經99+。

他打了個哈欠，靠在床頭，開始認真地一條條翻看聊天記錄。

從“新來的道友是何方神聖”，到“能量波動很微弱，是剛覺醒的菜鳥嗎”，再到那個叫“劍心通明”的對自己昵稱的“深度解讀”，林舟的表情從迷茫，到困惑，再到憋笑，最後差點笑出豬叫。

“新人遲遲不語，莫不是剛從哪個遠古遺跡裏蘇醒過來的老怪物，還不懂如何使用此等法器？”

“龍王慎言。一切皆有可能。”

“有理。或許鹹魚道友正在入定，神遊太虛，我等不應打擾。此等境界，我輩望塵莫及。”

看著這些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林舟腦中清晰地浮現出四個大字。

重度中二病！

這哪是什麼修仙大佬群，分明就是一個晚期中二病患者的聚集地啊！

什麼龍王、劍仙、魔女，怕不都是一群跟他差不多的學生，或者工作不如意的上班族，在網絡世界裏尋找慰藉吧？

那個叫“龍王”的，估計是個暴發戶的兒子，天天幻想自己是小說主角。

“劍心通明”這個戰鬥狂，現實裏八成是個弱不禁風的技術宅。

還有那個被禁言的“魔女莉莉絲”，頭像那麼可愛，搞不好是個摳腳大漢。

至於群主“北辰”，說話滴水不漏，一股老幹部風，可能是個居委會大媽？

林舟越想越覺得好笑。

他本來還以為是什麼整人社團，現在看來，這簡直是挖到寶了啊！

這群人也太有才了，不去寫小說都屈才了。

他非但沒有退群，反而生出了一股強烈的留下來的欲望。

這不比看什麼搞笑段子有意思多了？純天然，無添加，現場直播！

以後送外賣累了，就進來看看這群“大佬”們吹牛打屁，絕對是排解壓力的最佳方式。

林舟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決定了，這個群，他要潛水潛到天荒地老！

他將群設置成了免打擾，然後心滿意足地將手機放到一邊，帶著對未來“免費喜劇”的期待，安然入睡。

他並不知道，在他睡著之後，那個名為世界樹第七根須的聊天群裏，關於他的討論，才剛剛進入高潮。

“一個時辰了，鹹魚道友依舊毫無動靜，氣息沉穩如山，看來是真正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界。此等定力，恐怖如斯！”

“哼，故弄玄虛。待本座明日駕臨東海，定要親自去會會他，看看是何方神聖！”

“稍安勿躁。一切靜待天時。”

而這一切，都與夢中正夢見自己豬腳飯被人搶了的林舟，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