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觀棠低頭，捏了捏掌心道：

“那我便承擔後果。此乃我力量不足，而並非選擇之錯，我亦無憾。

“真正的道心，不是選擇應該犧牲誰，而是應該拚盡全力，擁有讓所有人都不被犧牲的力量與決心！”

這才是一個劍修當有的氣魄！

弟子們瞪大眼睛，捏緊拳頭，神情激動。

藺修擦劍的手一頓，下意識看向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宋觀棠站在人群中，單薄的身板挺得筆直，目光堅定，像一朵頑強的花。

回過神來，藺修眉頭一擰，暗自心驚。

宋觀棠如今牙尖嘴利，連他自己都差點被騙過去了，劍修弟子本就心思單純，在座的竟都著了她的道。

合歡修妖言惑眾的本事，陰險至極！

柳芸緊咬銀牙，坐回位子上，臉色難看，已然說不出辯駁的話來。

“好！”

不知誰大喊了一聲，鼓起掌來：“這才是我追求的道！”

輕易認同犧牲，那是執政者的思維。

而拚盡全力守護每一條生命，才是修行者的本心。

徐澈心中微動，手指輕輕摩挲卷軸。

緊接著，越來越多掌聲響起，如波濤一浪卷過一浪，淹沒了整座大殿。

弟子們的目光或驚歎，或愧疚，再沒了對宋觀棠的輕視與敵意。

“慚愧啊，我竟然還沒有一個合歡修懂道心，隻想著去犧牲少數......”

“聽了宋師妹的回答，不亞於又聽了一次講法啊！這就是至純劍心嗎？徐仙師果然慧眼如炬，師妹之言，簡直是錦上添花！”

段玉竹不可置信地拉住她的袖子：

“你懂這麼多呢，怎麼不早跟我說？”

宋觀棠攤開手：“我這不是被逼急了靈光一閃嗎？”

段玉竹點點頭：“那個柳什麼看上去確實不像好人，你看她那臉色，跟嗑了心火丹似的，嘖嘖嘖。”

理論課堂結束，進入悟劍環節。眾弟子在院內練劍，加深感悟。

有人見到宋觀棠，語氣和善地喊了句“師妹”，問她要不要學劍。

宋觀棠不懂劍，想找個地方坐著。

路過藺修，他猛地收起劍，目光戒備而厭惡，低聲道：

“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收起你那見不得光的手段。”

說罷，匆匆轉身離去，仿佛腳下有蛇蠍追趕。

宋觀棠：？

她嗬嗬一笑，真搞不懂這人在想什麼，轉身也朝反方向走去。

道路兩側站滿了揮劍悟道的弟子。

忽而，餘光一閃，白色劍光逼至眼前。

宋觀棠側身險險避開，心臟驚跳不止，袖袍被嘩啦下好大一塊，脫落在地。

“哎呀！師妹，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你在這裏。”

柳芸收劍道，語氣平平，沒有半點道歉意味。

當眾被拂了麵子，她心中不快，勢必要向宋觀棠討回來。

“這終究是劍修該來的地方，你說你呀，又不懂劍法，隻能作口舌之辯。要是不小心沒躲開，刮花了臉蛋可如何是好？”

宋觀棠指了指：“師姐你頭上有東西。”

以為她在大驚小怪，柳芸不以為然，眼神閃過一絲不屑，繼續道：“畢竟這劍法啊，可不像嘴皮子功夫，不是人人都——啊！”

一隻碩大的綠色蜘蛛爬到她臉上，死死抓住了她的皮膚。

“救命啊！哪來的蟲子！”

宋觀棠著急道：“師姐別怕！我來助你！”

說罷，捋起袖子，扭正她的肩膀。

“啪”！地扇了一巴掌。

旁邊的人劍也不練了，麵麵相覷，嘴巴大張能塞個雞蛋，看著宋觀棠左右開弓。

“啪！”

“啪！”又是一巴掌。

柳芸想破口大罵，又怕蜘蛛爬進嘴裏。

宋觀棠先一步大喊：“救命啊！師姐臉上有蟲子，打不掉了！”

跟徐澈聊天的長老見弟子們停止練劍，圍著一個方向聚集，疑惑道：“這是？”

“長老，有人打起來了！”

長老眼睛一瞪，匆匆趕去，徐澈跟在後頭。

撥開人群，一青衣女子正往白衣女子臉上狠狠扇巴掌。

“這蜘蛛有毒啊！快把它拿下來啊師姐！”宋觀棠跺腳，一副要急哭的模樣。

一聽有毒，看熱鬧的眾人齊齊退開一步。

柳芸的臉已經腫得不成樣子，像一隻燉熟的豬頭，恨恨地盯著宋觀棠。

“啪！”又是一掌。

長老看了一眼徐澈，頓覺臉上無光，怒道：“荒唐！把這兩人給我抓起來！”

弟子正要上前，身後突然傳出一陣驚呼：

“啊！我的青青，原來你在這裏！”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通道，段玉竹裝模作樣，提著衣袍匆匆趕來，麵上十分焦急。

他伸出手，那隻綠色蜘蛛終於鬆開了柳芸的臉皮，爬到他的掌心。

“諸位有所不知，這是我走失的靈寵，不想居然惹了大麻煩。”段玉竹搖頭歎氣。

宋觀棠叉腰喝道：“好啊！你的蜘蛛差點把我師姐給嚇死了！”

眾人：......是差點被你打死吧！

兩人還在一唱一和，宋觀棠非要討個公道，就差揪段玉竹的耳朵。

長老本要責罵宋觀棠，但這蜘蛛是段師侄帶來的。

於是隻得指著柳芸罵：“瞧這點出息，一隻蜘蛛就把你嚇成這樣，還學什麼劍！丟人！”

本就體力不支的柳芸聽到這句直接暈了過去。

長老對看熱鬧的弟子道：“看什麼看？都練完了嗎！”

眾人作鳥獸散。

長老看著徐澈，麵露尷尬：“弟子頑劣，實在是讓徐道友見笑了。”

徐澈淺淺一笑：“無妨。”

他倒覺得，還挺有意思。

宋觀棠和段玉竹被長老轟出殿堂。

“怎麼樣，我的青青厲害吧？”段玉竹昂首挺胸驕傲道。

他見宋觀棠愛穿青衣，很像自己的一隻靈寵，就把青青送給她玩幾天。

宋觀棠頭一次見綠色蜘蛛，沒覺得害怕，反倒十分好奇，把它藏在袖子裏。

這蜘蛛能聽懂主人內心，呆呆萌萌，生命力強，沒攻擊性。唯一的用處，就是善於隱藏，作為打探情報的眼線。

沒想到，這次還幫宋觀棠解了圍。

段玉竹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隻“小白鼠”，可不能讓別的人欺負壞了，畢竟宋觀棠還欠他十年呢！

宋觀棠看著他手上的青青，由衷讚道：“太厲害了，送我。”

段玉竹頓時警惕，雙手捂住青青，後退幾步：“休想！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

又轉了轉眼珠，道：“不過你要是哪天讓我高興了，送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他可是有一大藥園子的靈寵，青青雖功能特殊，卻並不如戰鬥係靈寵寶貴。

宋觀棠如老僧般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

段玉竹瞪眼：“君子？你？”

兩人打鬧幾個來回，到了岔道口。

段玉竹朝她揮手：“回去別忘了試藥啊，我等著交作業呢，宋君子！”

“知道了，吃出毛病找你負責。”宋觀棠翻了翻白眼，一想到五百字就頭疼。

正要分別，一白袍弟子急急忙忙跑來，見了宋觀棠眼睛一亮，喘著粗氣道：

“宋師妹，可算見著你了，徐仙師找你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