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宗門大比不隻有鬥法。煉丹、煉器、製符、陣法，這修仙四藝同樣是衡量宗門底蘊與弟子實力的重要標準。

大比第一天，便是這四藝的考核。

江小飛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畫符組。

無他，唯手熟爾。

這些年為了給師妹準備各種保命底牌，他畫過的符籙堆起來比躺平峰還高。

雖然大多是基礎符籙，但勝在量大管飽，熟練度早已拉滿。

畫符賽場設在天樞峰東側廣場，數百張長條石案整齊排列，每張石案上都備好了符紙、符筆、朱砂和妖獸血墨。

江小飛和蘇青月抵達時，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弟子。

蘇青月是來給師兄加油的。她那清麗的身影一出現，便吸引了無數目光，讓江小飛感覺自己像是被圍觀的猴子，渾身不自在。

“師兄，加油！”蘇青月握著小拳頭，聲音清脆。

“放心，穩得很。”

江小飛擺擺手，找了個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心中默念苟道心法第一條：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低調，一定要低調。

隨著一聲悠長的鐘鳴，一名身穿玄色長老袍的老者踏空而來，穩穩落在賽場前方的高台上。

他目光如電，掃過全場，所有竊竊私語的弟子瞬間噤聲。

“是他！‘鐵麵’劉長老！”有人低聲驚呼。

“完了完了，怎麼是這位主考？他可是出了名的嚴苛，想蒙混過關比登天還難！”

“何止是嚴苛，簡直是古板！我上次畫的輕身符，就因為一個轉折的筆鋒稍微飄了一點，就被判為劣品！”

聽著周圍議論，江小飛眼皮跳了跳。鐵麵劉長老，他有所耳聞。

這位長老癡迷符道，為人刻板，眼中容不得半點沙子。

“看來想劃水摸魚，有點難度了。”江小飛心中嘀咕，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劉長老清了清嗓子，聲音傳遍全場。

“宗門大比，符道考核，現在開始。老夫劉長風，擔任此次主考。”

他頓了頓，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

“第一輪考核，繪製三種基礎符籙：清潔符、引火符、輕身符。一炷香為限，以成品數量與品質綜合評定，取前一百名晉級。現在，開始！”

身旁的執事弟子立刻點燃一根手臂粗細的檀香，嫋嫋青煙升起。

三種最基礎的符籙？

聽到這個內容，大部分弟子都鬆了口氣。這簡直是送分題，隻要是修過符道的，誰還不會畫這三種？

江小飛卻暗自警惕起來。題目越簡單，往往意味著細節上的要求越高。

這位鐵麵劉長老，絕對不會出這麼一道毫無門檻的題。

果然，考核一開始，高下立判。

廣場中央，一道身影尤為引人注目，正是趙無極。

身為劍修，畫符隻是他的輔修，但他此刻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

他手腕一抖，符筆在他手中仿佛化作利劍，筆走龍蛇，快如閃電。朱砂在他筆下流轉，竟隱隱帶著一絲銳不可當的劍意！

“嗡！”

不過短短十幾個呼吸，一張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符籙便已完成。

那並非考核要求的普通符籙，而是在引火符基礎上變種而來的“金劍符”。符紙上筆畫鋒銳如劍，靈力波動遠超尋常基礎符籙。

“好！趙師兄威武！”

“以劍意入符，這等天賦，簡直聞所未聞！”

“不愧是宗門天驕，連輔修的符道都如此出類拔萃！”

趙無極的驚豔表現引來場外陣陣喝彩，連高台上的劉長老，那張萬年不變的鐵麵上，也罕見地露出一絲讚許。

與萬眾矚目的趙無極相比，角落裏的江小飛就顯得平平無奇了。

他沒有急著下筆，而是先慢悠悠地拿起符筆試手感，又將朱砂研磨得恰到好處，最後才拿起符紙，開始落筆。

他的動作不快不慢，每一個提筆、轉折、頓挫，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標準得可以寫進教科書。

第一張，清潔符。靈光一閃，成符。品質，中品。

第二張，引火符。靈光再閃，成符。品質，中品。

第三張，輕身符。靈光三閃，成符。品質，依舊是中品。

他的速度在數百名弟子中隻能算中遊。符籙品質也是最常見的中品，毫無亮點。整個人如同他的位置一樣，完美地融入了背景板。

蘇青月在場外看著，小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她可是知道師兄的本事，平日裏隨手畫出的符籙都比這強上不少，為何今日如此“普通”？

難道......師兄又在藏拙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場上的弟子們都在奮筆疾書。有人因緊張手抖畫廢了符紙，懊惱不已；也有人超常發揮畫出上品符籙，喜形於色。

江小飛則始終保持不緊不慢的節奏，一張，兩張，三張......他畫出的符籙品質穩定得可怕，清一色的中品，不多一分，不少一毫。數量也始終卡在晉級線中間位置，穩如老狗。

這就是他的策略：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要能晉級，絕不多露一分本事。

高台上，劉長老開始下場巡視。他邁著沉穩的步伐，從一排排石案間走過。每到一處，他都會拿起弟子完成的符籙仔細端詳。

“筆力虛浮，靈力不繼，淘汰！”

“結構錯誤，本末倒置，淘汰！”

“貪功冒進，靈力暴走，廢符一張，淘汰！”

他言語犀利，眼光毒辣，被他點到的弟子無不麵如死灰。鐵麵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趙無極的桌案前，他停留片刻，拿起那張金劍符微微頷首，算是肯定。

漸漸地，他踱步到了廣場角落，來到江小飛的石案前。

江小飛眼觀鼻，鼻觀心，手上動作絲毫未停，仿佛外界一切都與他無關。

劉長老隨手拿起一張江小飛剛剛完成的清潔符，初看之下，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

太標準了。

是的，就是標準。

這張符籙的每一筆都完美複刻了符道典籍上的範例，靈力流轉平穩，結構完整，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同樣，也毫無任何個人特色和靈性可言，像是機器刻印出來的一樣。

對於追求符道極致的劉長老而言，這種沒有“靈魂”的符籙，隻能算合格，談不上優秀。

他正準備放下符籙繼續前行，目光卻不經意間掃過符紙背麵。

嗯？

劉長老的動作猛地一頓，眼神瞬間銳利。他將符紙翻轉過來，湊近仔細觀察。

符紙背麵光潔平整，看似空無一物。但在他那雙浸淫符道數百年的眼睛裏，卻看到了一些極其微弱、幾乎與符紙紋理融為一體的痕跡。

那是一種用特殊墨水繪製的，由無數比發絲還要纖細的線條組成的......微型陣法！

這是一個防禦陣法！

劉長老的瞳孔驟然收縮，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在符籙背麵再刻畫一個陣法？這是什麼操作？聞所未聞！

而且，還是在一個最基礎、最沒有價值的清潔符上，刻畫一個遠比符籙本身複雜精妙無數倍的微型防禦陣法？

這小子是瘋了嗎？暴殄天物！不，這簡直是對符道和陣道的雙重侮辱！

他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與怒火，又拿起旁邊的一張引火符翻到背麵。

果然，同樣的位置，同樣的手法，赫然還有一個微型防禦陣法！

再看輕身符......還是有！

劉長老抬起頭，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從始至終都一臉淡然，仿佛在做微不足道小事的年輕人，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想幹什麼？炫技？不對，這種隱蔽的手法，若非自己眼力驚人，根本無人能夠發現。

那他這麼做的意義何在？給一張清潔符加上防禦功能？誰會在打掃衛生的時候擔心被人偷襲啊！

劉長老百思不得其解，他感覺自己數百年來建立的符道認知，在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而此時的江小飛，對此一無所知。他依舊在勤勤懇懇地給自己的每一張“作品”加上“安全鎖”。

在他看來，任何一張從自己手中出去的符籙，都必須具備最基礎的防護能力，這是原則問題。

萬一有人用這張清潔符的時候，旁邊突然爆炸了呢？雖然符籙上的微型陣法不一定能擋住，但好歹能起點作用不是？

有，總比沒有強。這是刻在他骨子裏的穩健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