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負責符道考核的劉長老，是清虛宗裏出了名的老古板。

他一生鑽研符道，最見不得弟子投機取巧。

此刻，他撚起江小飛那張清潔符，眉頭緊緊皺起。

起初他隻覺這張符的靈力波動有些奇怪，比尋常清潔符厚重一絲。

可當他的神識沉入符籙紋路時，那張老臉上的表情頓時精彩起來。

震驚，疑惑，最後化為難以言喻的古怪。

“這張符，是你畫的？”

劉長老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鎖定江小飛。

“回長老，正是弟子所畫。”

江小飛躬身應道，心中暗道一聲來了。

“清潔符，引水訣為基，化塵陣為用，結構簡單，靈力平和。”

劉長老聲音帶著無形的壓力。

“老夫畫了三百年符，自問對基礎符籙了如指掌。但老夫想不明白，你為何要在清潔符背麵，加持一個微型的‘厚土禦光陣’？”

“厚土禦光陣？”

“那不是一階防禦陣法嗎？”

“用在清潔符上？”

劉長老話音落下，整個賽場瞬間安靜。

所有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江小飛身上。

不遠處的趙無極也停下動作，饒有興致地望過來。

蘇青月站在場邊，心提了起來。她知道師兄做事必有深意，卻想不通他為何要這麼做。

麵對全場矚目，江小飛心中叫苦不迭。

又來了！他隻想要安安靜靜地苟著，怎麼總被推到聚光燈下？

戲台已經搭好，他這個主角不上也得上了。

他深吸一口氣，露出認真表情，對著劉長老躬身一禮。

“回稟長老，弟子認為，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劉長老一愣。

“正是。”

江小飛表情愈發嚴肅，仿佛在闡述什麼天地至理。

“弟子愚鈍，以為任何法術都有失控的風險。哪怕是最基礎的清潔符，本質上也是靈力的有序運用。既然是靈力，就可能在引導過程中出現偏差，導致能量暴走。”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幾分。

“試想，若是一位弟子正在用清潔符清理法衣，符籙突然能量暴走，‘砰’的一聲炸開，豈不會傷及自身？雖說威力不大，但萬一把臉劃破了，豈不是道心受損？”

“所以弟子在符籙背麵加持防禦陣法，就是為了防備這億萬分之一的可能。小心駛得萬年船，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

江小飛一番話說得義正辭嚴。

全場陷入詭異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他這套“安全理論”震住了。

清潔符能量暴走？炸傷使用者？把臉劃破？

這是什麼腦回路才能想出的理由？

“噗嗤！”

不知誰先笑出聲。

緊接著，整個賽場爆發出雷鳴般的哄笑。

“哈哈哈！我修道二十年，頭一次聽說用清潔符還能把自己炸傷！”

“這位師兄是哪個峰的？被害妄想症這麼嚴重嗎？”

“人才啊！為了防止被清潔符炸傷，還特意加個防禦陣法，他怎麼不穿著玄鐵重甲洗澡呢？”

“躺平峰的嘛，不奇怪，聽說他師父玄清道人就神神叨叨的。”

嘲笑聲、議論聲此起彼伏。

許多弟子看江小飛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從深山老林裏跑出來的怪人。

趙無極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輕輕搖頭，不再關注這邊。

聽著周圍哄笑，江小飛心中樂開了花。

對對對，就是這個效果！

快把我當成膽小怕事的怪胎！千萬別注意我！

然而，主位上的劉長老卻沒有笑。

他深深看著江小飛，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奇異光芒。

安全第一？

防備法術失控？

這個理念聽上去荒謬，仔細一想，卻又蘊含著某種極致的謹慎。

尋常弟子追求符籙威力與成功率，誰會考慮清潔符的“安全性”？可這個年輕人卻想到了，還付諸行動。

這究竟是膽小如鼠，還是穩健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

劉長老沉默片刻，突然開口壓過全場嘈雜。

“說得好聽。既然你如此注重安全，想必對其他基礎符籙也有同樣處理。你當場為老夫激發一張‘引火符’，讓老夫開開眼。”

看熱鬧的弟子們更加興奮了。

“有好戲看了！劉長老要親自檢驗了！”

“我猜他的引火符上是不是加了避火陣啊？”

江小飛心裏咯噔一下。

這老頭還來勁了？行，演戲就要演全套！

他恭敬地取出一張引火符。這張符背麵，同樣刻著微型的“厚土禦光陣”。

“弟子遵命。”

江小飛捏著符籙，調動體內一絲微弱靈力，注入符中。

就在符籙即將激發的那一瞬，他故意裝作靈力不穩，手腕猛地一抖。

“哎呀！”

已經被點亮的引火符脫手而出，劃出歪歪扭扭的弧線，直朝他麵門飛來！

“啊！”

場邊傳來蘇青月的驚呼。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誰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低級失誤。

引火符的火球雖然不大，但若糊在臉上，燒掉眉毛頭發是免不了的。

眼看火球就要撞上江小飛的臉。

電光火石之間！

“嗡！”

一道微弱的土黃色光芒從引火符背麵亮起，憑空形成巴掌大小、薄如蟬翼的光罩，精準擋在火球與江小飛的臉之間。

“砰！”

火球撞在光罩上，發出悶響，爆成一團散亂火星，連他一根頭發絲都沒燒到。

江小飛的表演在此刻達到巔峰。

他仿佛被嚇傻了，雙腿一軟，“撲通”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眼神裏充滿後怕。

“好險，好險......差點就炸到臉了......”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嘴巴張成O型，眼珠瞪得溜圓。

剛才還在哄笑的弟子們，笑容徹底僵住。

趙無極剛剛畫好一筆的手停在半空，眼中充滿錯愕。

他們看到了什麼？

一個膽小鬼，因為害怕被自己畫的引火符炸傷，就在符籙上加持防禦陣法。

然後這個膽小鬼在激發符籙時，真的因為“失誤”，差點被自己的符籙炸傷。

最後他提前準備的防禦陣法，真的在關鍵時刻救了他自己！

這他媽的也行？

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邏輯上竟然完美閉環！

所有人看向江小飛的眼神都變了。

嘲笑和輕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的“同情”和發自內心的“敬佩”。

這已經不是被害妄想症，這是把被害妄想症修煉到了大圓滿境界！能把自己的失誤都預判到，並且提前做好二手準備，這是何等強大的求生欲！

“咳咳......”

劉長老也被這一幕搞得哭笑不得，幹咳兩聲掩飾失態。

“好了，起來吧。你的符......合格了。”

雖然過程離譜，但結果證明，江小飛的符籙不僅能成功激發，還附帶了“安全功能”，從某種意義上說，質量甚至超出了預期。

江小飛顫顫巍巍地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對著劉長老連連道謝。

考核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