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弟弟合作拿下了最佳音樂創作表演賽冠軍。
可在頒獎典禮前,弟弟突然開了口。
“哥,你待會兒還是別上台發言了。”
我正為他整理微亂的領口,一時沒聽清。
他語氣是慣常理所應當。
“雖然這首曲子是你寫的,可你臉上的白斑......”
“台下都是知名樂評人和唱片公司的人,我不想讓秦學姐覺得我身邊的人像一件有瑕疵的作品。”
“說白了,你站在我旁邊會讓我很沒麵子。”
手上的動作一頓,沒想到他這樣想我。
媽媽為他披上外套,對他的話絲毫沒有反應,像是默認了。
“你對我是很好,從小什麼都讓著我,但今天是我最重要的日子。”
“秦學姐的前途無量,我也不想她因為你被當眾嘲笑......說我的搭檔拿不出手。”
......
我垂下眼,看著手中那份我們共同署名的獲獎樂譜。
那是我一個個音符推敲、一段段旋律打磨,與他共同完成的心血。
現在,它好像也成了不完美的一部分。
我慢慢將樂譜抽回,放回琴盒裏。
“好。”我輕聲說。
沈星繹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媽媽摸著他柔順的頭發,眼神裏滿是驕傲。
“好了,別站著了,快準備一下,待會兒要做最耀眼的獲獎者。”
我默默地收拾著桌上的東西,將為慶功宴準備的配飾一件件收好。
其實,我早就該習慣了。
這種習慣,從我十三歲那年就開始了。
那年夏天我生了一場大病,左臉長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白斑。
一開始,爸媽也很著急,帶著我四處求醫。
可半年後,十一歲的弟弟在洗澡時,發現自己後背上也出現了一塊類似的白斑。
家裏的氣氛一下子就凝重了。
醫生說這是一種免疫係統疾病,治療過程漫長且花費巨大。
而且不能保證百分百痊愈。
那天晚上,我半夜口渴,聽見爸媽在房間裏吵。
爸爸說:“兩個都治?學音樂本來就燒錢,哪裏拿得出這麼多錢?”
媽媽壓低了聲音:“那就先治一個。”
“星繹還小,他的人生才剛開始。”
“而且他的斑長在身上,能遮住,治好的希望更大。”
“那知陽呢?”爸爸問。
“知陽......是哥哥,他懂事,應該讓著弟弟。”
“再說,他的長在臉上,已經毀了,花那個冤枉錢做什麼?”
手裏的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沒有哭,隻是默默地收拾了碎片,然後回到房間用被子蒙住了頭。
從那天起,我成了應該懂事的哥哥。
家裏所有的資源都開始向沈星繹傾斜。
而我得到的,隻有一句“哥哥要讓著弟弟”。
在無人問津中,白斑從指甲蓋大小慢慢蔓延到了小半張臉。
思緒回籠,我將最後一件首飾放好。
“媽,那我先回去了。”
媽媽這才回頭看了我一眼,眉頭微蹙。
“待會兒就在台下幫忙拍照,雖然不上台了,但慶功宴上迎來送往的事還多著呢。”
“嗯。”
我走出化妝間。
走廊裏,爸爸正在和這次比賽的評委秦汐,也是我們音樂學院的明星畢業生談笑風生。
秦汐看見我,笑容淡了些。
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她的眼神在我臉上的白斑上停留不到半秒,隨即移開。
我們曾是一起練琴的夥伴。
她被保送國外頂尖音樂學府時,拉著我的手說過:“沈知陽,等我回來。”
可她回來後,看到的是臉上帶著瑕疵的我和才華橫溢又帥氣的弟弟。
她失望了。
而我,也從未解釋過學校裏那些讓弟弟大放異彩的曲子,都出自我的指尖。
因為媽媽說,哥哥要讓著弟弟,要幫襯他。
我走進觀眾席,燈光昏暗,有點涼。
我抬頭看著舞台上璀璨的燈光,很亮很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