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臉上掛著那副招牌的死皮賴臉的笑。平常誰這時候接他話茬,不管好賴,準被他纏上。
說話間,手就往陳辰裝堅果的袋子那兒伸,“讓我瞅瞅唄,又不要你的。”
陳辰右手扛著魚,左手猛地一把推在馬二熊肩上:“滾!”
馬二熊就勢往後一倒身子,癱坐在地上。
同時扯開嗓子嚎起來:“我就問問,你打人幹啥!”
“陳辰,你如今能耐了,就不認當初的兄弟了?”
說著,伸手一把抱住陳辰的大腿不放。
陳辰低頭冷冷看著他,這潑皮又把撒潑打滾那套用自己身上了。
剛才還看熱鬧的村民,呼啦一下都往後退了兩步,一副看戲的架勢。
有人小聲嘀咕:“他倆以前不是挺好嗎?怎麼鬧翻了?”
“嘿,人家陳三郎現在想學好,不樂意跟這無賴攪和了唄。”
“這是要耍賴到底了?張老三憋著壞呢。你看陳三郎靴子濕透了,不趕緊回家熱水泡泡,等下腳該凍壞了。”
陳辰真想一腳踹他下巴上,可肩膀扛著大魚,一條腿又被抱著,稍微一動就有點晃悠。
要是摔倒了跟馬二熊滾在地上扭打,那才真中了這潑皮的計呢。
正僵著,人群外頭傳來一聲喊:“姓張的,欺負我們外姓沒人撐腰是吧?”
陳辰抬頭看去,人群外邊,陳兆言和陳和正走過來。
馬二熊也抬頭一瞧,陳兆言拄著拐杖,一步一挪地靠近。
他說的“外姓”倒沒錯,大田村姓陳的最大戶,姓張的排第二,其他雜姓混住,陳家就獨一戶,確實是村裏的外姓。
在村裏,欺負外姓人,也不算啥新鮮事。
可大田村,沒人真敢惹陳家。
陳兆言當過兵、手裏沾過血,加上本來就是打獵的,在村裏是出了名的狠角色,沒人敢碰硬。
“誰欺負誰?明明是你兒子打的我!”馬二熊嘴上還硬,氣勢卻癟了幾分。
“少跟我來這套無賴把戲。”
陳兆言說著話,人已經堵到馬二熊跟前,臉色發狠。
他手一抬,拐杖離地,被他緊緊攥住中間偏下的位置。
“玩橫的?老子是你祖宗!”
話音剛落,那拐杖一點沒含糊,帶著風聲就朝馬二熊腦袋砸過去,完全沒打算收力。
“爹!別!”陳辰急得大喊。
這拐杖粗的那頭,真要卯足了勁砸腦袋上,馬二熊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陳辰雖然煩透了馬二熊,可不想光天化日鬧出人命!
出了人命,官府肯定要來,那麻煩就沒完沒了了。
“砰!”拐杖狠狠砸在地上,濺起一片泥點子。
這一下,足見陳兆言是真下了死手。
幸好,馬二熊像條滑溜的泥鰍,在生死關頭猛地一滾,躲開了。
他癱在地上,胸口像風箱一樣直喘大氣,看陳兆言的眼神隻剩下害怕。
陳兆言哼了一聲,拄穩拐杖:“老子宰過的人比你殺的雞還多!還敢跟我耍橫?滾蛋!”
馬二熊哪還敢留,連滾帶爬地跑了,連褲子都顧不上捂嚴實。
看熱鬧的人群先是被陳兆言突然動手嚇一跳,等看到馬二熊那狼狽樣,又哄笑起來:
“尿了?真的假的!”
“這麼大個人,嚇出尿來了?哈哈!”
“老陳頭還是狠啊,剛才差點把人打死吧?”
“打死又怎麼地?他又不是沒幹過。”
陳和走過來,把陳辰肩上的大草魚接過去,說道:“走,回家。”
陳辰肩上鬆快了,快步跟上。
剛進家門,就見羅秀雅端著個大木盆出來,盆裏熱水直冒氣。
“快進屋,泡腳!”
陳辰進了堂屋,小心脫下那雙濕透的皮靴,裏麵冰涼,寒氣直往骨頭裏鑽。
腳早就凍麻了,幾乎沒知覺。
陳兆言在他對麵坐下,伸出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抓住他的腳用力搓起來說:“凍成這樣不能直接泡,得先搓熱乎了。”
陳辰下意識想把腳縮回來,卻被陳兆言一把按住說:“老子給你搓搓腳,你還害什麼臊?”
陳辰感覺鼻子有點酸,前世他很小爹媽就離了,各自有了新家,他壓根沒怎麼嘗過家的滋味兒。
誰成想穿過來後,老爹和大哥反倒讓他體會到了啥是家。
陳辰幹笑兩聲喊道:“爹,我這不怕遭雷劈嗎?”
“哼,雷要劈你,早劈死八百回了。”
陳兆言手上搓得差不多了,才把陳辰的腳按進木盆裏。
熱水一泡,陳辰才覺得腳慢慢暖和起來,有了知覺。
“呼!”
陳辰在盆裏蹬了幾下腳,抬頭問:“嫂子,熱水這麼快就弄好了?”
“剛做完飯,灶膛裏本來就溫著水呢。你哥一回來就喊燒熱水,我趕緊添了把柴。”
這會兒,柴火可是精貴東西。
每次做完飯,都會在鍋裏添幾瓢水,靠灶膛剩的這點熱氣把水溫著,洗臉洗腳正好。
這時,陳和也進屋了,把肩上一大條魚“啪”地往地上一扔。
“哇!這麼大的魚!”院子裏立刻響起陳瑤芳的驚呼。
“我都說了,比我還大!”陳誌文的聲音透著得意。
又有肉吃了,明天還能跟那幫小子顯擺魚肉啥味兒。
羅秀雅也跟著出去看,地上那條大草魚凍得有點發硬。她立刻眉開眼笑,回頭問:“三郎,你逮的?”
“嗯,費了點勁。”陳辰應道。
其實沒費啥勁,那魚本來就快不行了,是他自己太激動,往前多踩了一腳才弄濕了靴子。
“這可太好了,過冬的肉有著落了。”羅秀雅高興得直搓手。
在這裏,魚肉算最便宜的葷腥了。
雖說味道比不上別的肉,可也是普通人家過年難得吃上的幾樣肉之一。
吃了魚,才算“年年有餘”。
前些天她為了早點給陳辰說媳婦,免不了吹噓自己小叔子本事大。
今天這麼一鬧,誰不知道陳辰是真有本事了?連她之前吹的那些,這會兒都覺得說少了!
陳兆言臉色卻沉了下來:“大冬天去抓魚?你小子太瘋了!金石潭那地方,一個不留神命就沒了。”
陳辰現在想想,冬天抓魚確實危險,身上沾點水,往前再走兩步,搞不好真栽進深潭裏。那時候,棉襖一泡水沉得要命,神仙也救不了。
陳辰笑著說道:“爹,我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