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在偏殿枯坐了半天，無人端茶倒水，甚至連衣服也沒有拿件新的，

直到夜幕降臨，宮人前來請我赴宴。

宴會在禦花園的牡丹亭，成片的牡丹讓我恍惚，

那是我為楚玉一顆顆親手所植，如今牡丹依舊，物是人非......

百官見我走來，紛紛側身議論：

“太後真要下嫁這賣國賊，到底是念舊情，依我所見，就當淩遲處死！”

“陛下亞父豈不是得巴結一二，我那株本想送給鶴君的東海珊瑚......”

“想多了，你看他一身破爛，像是得寵的人嗎？我看是朝中無將，權宜之計而已！”

一陣曖昧的低笑響起：“哎，聽說披甲人葷素不忌，你們說，他會不會已經......”

我猛地盯住他們，他們瞬間噤聲，眼裏卻滿是輕視和戲謔。

鶴奴與楚玉並肩走了進來，他一身鶴羽長衫，眉眼精致，身上琳琅滿目的掛著各種珍寶。

百官湧上前行禮，諂媚的將奇珍異寶獻上，鶴奴把玩著小金錘，遇到不滿意竟隨手就砸，

“哢嚓！”一尊白玉琉璃盞應聲而碎，獻禮者麵如死灰，而被他收下的，則喜不自禁，如蒙大赦，

如此荒唐，楚玉卻滿眼溫柔的看著，全不製止。

鶴奴玩的興起，突然見掃見了坐在席尾的我：

“裴將軍，你的禮物呢？”

我兩袖清風，身上扒拉不出半枚銅錢，楚玉想替我解圍，開口說道：

“好了，懷風才剛回來，哪有時間準備，下次哀家叫他補給你！”

鶴奴撅起嘴，驕橫的說：

“哪有補收生辰禮的，娘娘現在就開始偏袒夫婿了，以後怕是再沒有鶴奴的位置了！”

楚玉寵溺的拍拍他的手：“別鬧！哀家最偏愛你好不好？”

鶴奴看著我一動不動，眼珠子一轉，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奴家總聽娘娘誇楚將軍射藝天下一絕，不如就展示下一箭雙雁吧！”

我瞳孔巨震，不僅僅是因為鶴奴想要當中讓我出醜，更重要的是，那空中哀鳴的，正是我出征前送給楚玉的奠雁。

我告訴她凱旋歸來就娶她，

她含著眼淚在我臉頰輕啄：

“奠雁情深如海誓,願君此去莫相忘”。

而如今，她卻為了哄鶴奴高興，將奠雁作為活靶。

縱使愛意早已消失，我仍覺得心痛難忍，我站起身，聲音沙啞：

“娘娘，我雙手已廢，無法挽弓，不如放大雁歸去，也算積德！”

“你的手怎麼了？”楚玉這才注意到我止不住的顫抖的雙手，眼裏閃過一絲驚痛。

不等我回答，鶴奴卻冷笑一聲，淬了毒的話脫口而出：

“裴將軍，雖然你去了寧古塔，可娘娘仁慈，早就下令一切待遇與將軍無異！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怎麼能廢掉雙手？你就算不願意表演，也不用撒這麼拙劣的謊吧！”

他話音一轉，帶上哭腔：

“也是，您即將貴為太後新夫，自然不想為賤奴表演，是奴家認不清身份了！”

說吧，他操起手中的金錘把禮物一樣樣砸碎，

楚玉忙叫人攔住，他見砸不下去了，轉頭撲進她懷裏，放聲哭鬧起來：

“原是我不配，娘娘別因為我壞了喜事，不如放奴家出宮自生自滅吧！”

楚玉一邊忙著安撫他，一麵轉過頭對我嗬斥：

“楚懷風，哀家真是對你太縱容了，如今你竟敢欺君罔上！”

我冷冷一笑，不屑的說道：

“通敵賣國的罪我都背了，這算什麼！”

“太後娘娘若是不滿，砍了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