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見我來了,楚玉欣喜的拉住我,又如同被針刺一樣鬆開:
“懷風,怎得手這般冷!”
又看見我身上的衣服時眉眼間染上怒意:
“狗奴才,是怎麼伺候的?”
那是鶴奴從臟衣堆裏扒出來的下等太監的衣服,混雜著汗餿和尿騷味,令人作嘔,
宮人們惶恐的跪了一地,隻有鶴奴旁若無人的摟住她的胳膊,委屈道:
“冤枉呀,奴家特意請將軍香湯沐浴,隻是將軍瘦了不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合身的......”
他眼睛一轉,聲音越發“誠懇”:
“娘娘若是怪罪,那拖我出去打幾板子給將軍出氣好了!”
楚玉的怒色頃刻消散,化作一絲無奈的縱容:
“胡鬧!”
說完她轉向我,有些愧疚的說道:
“鶴奴就是小孩子脾氣,這些年叫我寵壞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這些年你受苦了,我們也常常掛念你!”
她一句“我們”,就將我隔在了外麵,
我麵無表情指著得意的鶴奴,語氣森冷:
“娘娘當年親口承諾,會將這泄密的賤奴趕出宮去,不知為何他還在這裏!”
楚玉沒想到我一回來就發難,臉色有些僵硬。
鶴奴陡然變臉,咬著唇爭辯:
“裴將軍還在怪我嗎,可是,我又不懂軍務,若不是你隨意亂放,我也不會當成廢紙做風箏呀......”
“若能平息將軍怒氣,我一條賤命不算什麼!”
說完他站起身,作勢就往龍柱上衝,
“不要!”楚玉驚慌的抱住他,轉頭對我厲聲嗬斥:
“都過去五年了,一點舊事何必揪著不放?”
“鶴奴天真爛漫,隻是想為戰士們祈福,好心辦了壞事!”
“他日日自責,茶飯不思,還不夠可憐嗎?”
我如遭雷擊,我像狗一樣活著的時候,楚玉卻隻在乎鶴奴瘦了幾兩肉,
滿腹的不甘和憤怒讓我吼了出來:
“不夠,當然不夠,他該去雪地裏挖田鼠,在披甲人的鞭下日夜不休,他該為那些枉死的英魂償命......”
“放肆!”楚玉的聲音隱隱顯出怒意,卻在瞥見我斑白的鬢角時,眼神一軟,歎氣道:
“懷風,是哀家忙於政事,未能盡早接你......”
“你心中有怨,哀家理解,不與你計較!”
“至於鶴奴對你不敬,我會訓誡他幾句,你也別再咄咄逼人了!”
說完,她不再看我,扶著鶴奴坐在榻上,親自蹲下為他微紅的膝蓋上藥,柔聲責怪著:
“早就跟你說了,不必動輒就跪,在哀家麵前沒那麼多規矩。”
隻是這一句話,我將想要訴說的委屈都咽了回去。
我曾與她在風雲詭變的朝堂上攜手麵對過血雨腥風,但人前人後,我都需要恪守臣禮,隻因她說,宮規森嚴,別授人話柄。
原來,規矩隻是用來約束不愛之人的枷鎖。
我想離開,卻被她從身後叫住:
“今晚是鶴奴的生辰,順便為你接風,我會在宴上賜下婚旨!”
“以後收斂些性子扈,後宮,要懂得容人!”
原來,我隻配得上“順便”,卻還要三跪九叩,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