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寧寧眼底的光瞬間暗了下去，卻還是乖乖點頭，“好，我聽宋老師的。”

她蹲在橋洞角落，默默把老板娘給的麵包拍成小塊遞到宋曼吟麵前，“宋老師，你生病了，得多吃點東西才有力氣。”

她手裏的麵包邊緣處還沾了點灰塵，被她捏得格外小心。

宋曼吟本想拒絕，卻瞥見陸寧寧另一隻空蕩蕩的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丫頭自始至終沒給自己留一口吃的。

“我不餓。”

宋曼吟別過臉，語氣依舊冷硬，“你自己吃吧。”

“可宋老師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陸寧寧把麵包往她手邊又遞了遞，大眼睛亮晶晶的，“我不餓，我之前在餐廳偷偷吃過小麵包了。”

但這話騙不了人。

小姑娘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細瘦的手腕上，被養母掐出的紅印還沒消退。

宋曼吟沉默著接過麵包，感受到陸寧寧掌心的溫度，她心中輕輕顫了一下。

接下來的大半天，陸寧寧沒閑著，趁著雨停跑出去撿了些幹淨的塑料瓶和硬紙板，回來時懷裏還揣著半根火腿腸。

“宋老師，這火腿腸可香了，您快嘗嘗！”

陸寧寧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完全沒提自己跑了三條街才找到這根火腿腸。

宋曼吟嚼著食物，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蟄了一下。

她活了七十多年，丈夫從未對她這般細心，兒女更是連一杯熱水都沒給她端過。

如今，這個五歲的孩子卻對自己如此照顧。

她看著陸寧寧蹲在一旁，用臟兮兮的袖子擦著撿來的塑料瓶，小臉凍得通紅，卻連一聲抱怨都沒有，宋曼吟喉嚨忽然有些發緊。

“宋老師，我再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吃的。”

宋曼吟攥住她的手腕，這才發現小姑娘的手已經凍得發紫，指尖還裂了幾道小口子。

“別去了。”

她把火腿腸塞回陸寧寧手中，“我不餓，你吃。”

陸寧寧搖搖頭，又把火腿腸推了回去。

“宋老師，你腿傷的厲害，得吃飽才有營養。”

她話音剛落，突然眼前一黑，身子直直的朝前栽去。

宋曼吟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隻覺得懷裏的小身板輕的像片羽毛，額頭卻燙得嚇人。

“丫頭！”

宋曼吟的聲音第一次帶上慌亂。

她探了探小姑娘的鼻息，又摸了摸她冰涼的手腳，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

這丫頭哪是不餓，分明是把僅有的一點吃的都給了自己，硬生生餓暈了過去！

宋曼吟蒼老的眼眶突然有些發熱。

她想起自己被兒女趕出家門時的絕望，想起自己躺在橋洞裏等著餓死的日子，忽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這個才認識一天的小姑娘，卻用最笨拙的方式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溫暖。

“丫頭，你可別有事！”

宋曼吟小心翼翼地把陸寧寧抱起來。

她的腿還沒好利索，每走一步都疼得鑽心，可懷裏的重量卻讓她不敢停下。

她記得附近有一家社區醫院，咬著牙，一步一步往醫院的方向挪去。

......

陸寧寧醒來時，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蓋著繡有蘭花的厚棉被，旁邊的床頭櫃上還放著一杯溫好的牛奶。

“醒了就把牛奶喝了。”

門口傳來宋曼吟的聲音。

她換了身幹淨的棉衣服，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坐在輪椅上。

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比在橋洞時精神了不少。

“宋老師，這是哪裏呀？”陸寧寧坐起來，好奇的打量著房間。

屋子裏擺著老式的紅木家具，牆上還掛了幾幅字畫，看起來像是個很雅致的地方。

“我的房子。”

宋曼吟走過來，把牛奶遞給她，語氣沒什麼溫度，“醫生說你是低血糖加感冒，得好好養著，這幾天你就住在這。”

陸寧寧漂亮的眼睛猛然亮起。

宋老師願意帶自己回家，是不是就不會攆她去福利院了？

宋曼吟將牛奶遞過來，陸寧寧接過，捧著溫熱的牛奶小口小口的喝著，忽然想起什麼，急忙問道：“宋老師，你的腿怎麼樣了？昨天是不是走了很多路，你一定很疼對不對？”

宋曼吟愣了一下，隨即別過臉，“好好養你的病，不用操心別的。”

說罷轉身離開。

陸寧寧注意到，她的腿包紮著厚厚的紗布，隱約有血跡滲出。

她緩緩垂下目光，眸光暗淡下來。

宋老師......一定會嫌棄自己是拖油瓶。

昨晚她暈倒，宋老師那麼辛苦的送自己去醫院，肯定病情加重了。

“我果然是個災星。”

陸寧寧在心裏想道。

接下來的幾天，宋曼吟嘴上不說，卻把陸寧寧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請了護工來給陸寧寧做飯、洗衣服，還每天親自給她量體溫喂藥。

這也是陸寧寧打記事起過的最幸福快樂的時光。

如果宋老師能成為自己奶奶該多好啊，她幼小的心靈裏埋下種子。

這天，陸寧寧徹底好利索，宋曼吟帶著她走出房間。

陸寧寧這才發現，這是一座帶院子的四合院。

院子裏種著幾棵老槐樹，牆角還擺著幾盆生機勃勃的綠盆。

陽光灑在院子裏，暖融融的。

“從明天開始，你去上幼兒園。”

中午吃飯時，宋曼吟突然開口，“我已經給你找好了附近的學校，明天我親自送你過去。”

陸寧寧筷子一頓，小心臟噗通噗通的快速跳了好幾下，“真的嗎？我也可以去幼兒園讀書嗎？”

像其他孩子一樣過上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去孤兒院當流浪兒。

“別高興的太早。”宋曼吟冷著臉輕敲桌子，“去了幼兒園要好好聽話，不許惹事。”

“我不會惹事的！”陸寧寧趕緊用力點頭，笑著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我一定乖乖聽話，好好學習！”

在陸寧寧看不到的角度，宋曼吟嘴角微勾了勾，卻很快恢複冷漠，繼續吃飯。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為了一個陌生的孩子重新打理這荒廢已久的四合院。

次日一早，陸寧寧背著嶄新的小書包，宋曼吟坐輪椅陪著她來到幼兒園。

“媽？你怎麼坐著輪椅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