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如墨,軍營中燈火點點。
徐原一行人穿過營地,朝著中軍大帳的方向走去。傷口在甲胄的摩擦下隱隱作痛,但他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異樣。
李岩、張成各自帶著人馬,如影隨形地跟在身後。營中巡夜的士兵見到指揮使大人深夜行軍,雖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問,隻是恭敬地行禮讓道。
“大人,”李岩壓低聲音,“您真的要......”
“少廢話。”徐原頭也不回,“做好你們該做的就行。”
張成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跟了徐原這麼久,他太了解自己這位上官了。表麵上看著斯文,實際上骨子裏比誰都狠。當初能從一個小旗官爬到指揮使的位置,可不是靠嘴皮子功夫。
中軍大帳漸漸在望。
帳外站著幾名安平王的親衛,見到徐原一行人接近,立刻警覺起來。
“徐指揮使?這麼晚了,您來見王爺有何要事?”
徐原停下腳步,臉上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本官有傷在身,白天未能及時前來請罪。聽聞王爺欲撤軍回師,心中頗有疑慮,特來請示。”
親衛隊長看了看他身後的李、張二人,皺眉道:“王爺正在帳中處理軍務,您一個人進去即可,其他人......”
“他們是我的護衛。”徐原咳嗽了幾聲,用手按住胸口,“本官身負箭傷,萬一有個閃失,如何向王爺交代?”
說著,他朝李岩使了個眼色。
李岩會意,立刻上前關切道:“大人,您臉色這麼差,要不還是回去休息吧?”
“無妨。”徐原擺擺手,聲音中帶著幾分虛弱,“王爺的事要緊。”
親衛隊長見他確實臉色蒼白,又想到徐原今日為掩護王爺而受傷,心中的警惕稍減。猶豫片刻後,點頭道:“那好吧,但隻能帶兩個人進去。”
“多謝。”
徐原拱手致謝,然後朝著李、張二人低聲說道:“你們在外麵等著,記住我之前說的話。”
兩人點頭,各自示意手下散開,以護衛的名義將帥帳周圍悄悄包圍起來。
徐原深吸一口氣,撩開帳簾,走了進去。
帳內燈火通明,安平王趙景正坐在案前處理文書。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見是徐原,臉上露出關切的神色。
“子靜?你傷勢如何?怎麼不好好休息,深夜跑來作甚?”
趙景今年四十有三,相貌堂堂,頗有王者風範。他放下手中的筆,起身相迎。
徐原單膝跪地,拱手道:“末將有要事稟報王爺。”
“快起來說話。”趙景親自扶起徐原,讓他坐下,“你今日為本王擋箭,本王心中甚是過意不去。有什麼事,坐著說便是。”
徐原沒有坐下,而是直視著趙景的眼睛:“王爺,末將聽說您要撤軍?”
趙景臉色微變,隨即點頭道:“不錯。宮中已將那兩個奸佞的人頭送來,君側已清,我等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當撤軍。”
“王爺!”徐原聲音陡然提高,“您糊塗啊!”
趙景一愣,隨即皺眉道:“子靜,你這是何意?”
徐原上前一步,聲音急切:“王爺,咱們現在撤軍,那不是自尋死路嗎?您想想,皇上會怎麼看咱們?會真的相信咱們隻是為了清君側?”
“本王行得正坐得直,問心無愧!”趙景正色道,“我等起兵,本就是為了替天子清除奸佞,如今大事已成,豈能貪功不退?若再進一步,便是謀逆大罪!”
“王爺!”徐原幾乎是吼出來的,“您這是在拿三萬將士的性命開玩笑啊!”
趙景臉色一沉:“子靜,慎言!”
“末將不敢不慎言!”徐原紅著眼睛,“王爺,咱們打了這麼多仗,死了這麼多兄弟,您現在一句話就要撤軍?那些死去的弟兄,他們死得值嗎?”
帳內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趙景盯著徐原,沉聲道:“子靜,本王知道你心中有怨氣,但大義麵前,個人得失算什麼?”
“大義?”徐原冷笑一聲,“王爺,您口口聲聲說大義,可您想過沒有,咱們這一撤,皇上會放過誰?”
徐原一步步逼近趙景:“王爺您是親王,血脈至親,或許還能保全。可我們這些跟著您南征北戰的將士呢?咱們在皇上眼裏,就是叛軍!就是要造反的人!”
“您現在撤軍,看似保全了自己的名聲,實際上是把我們所有人都推到了火坑裏!”
趙景臉色變得鐵青:“夠了!子靜,你越來越放肆了!”
“放肆?”徐原笑了,笑得很冷,“王爺,末將跟了您這麼多年,為您出生入死,今天說幾句實話就是放肆?”
他指著帳外:“王爺,您知道外麵那些士兵現在在想什麼嗎?他們在害怕!他們知道,一旦撤軍,等待他們的不是榮歸故裏,而是滿門抄斬!”
趙景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桌:“夠了!來人!”
就在這時,徐原動了。
他腳步一錯,瞬間欺近趙景身前。右手虛抓,一柄透明的匕首憑空出現在他手中。
藏鋒!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趙景根本來不及反應。等他反應過來時,那柄無形的匕首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爺,末將勸您三思。”徐原的聲音冰冷如霜,“如果您執意要撤軍,那末將隻能逼您造反了。”
趙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徐原。片刻後,他突然冷靜下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子靜,你這是要做什麼?”
“末將要活下去。”徐原直視著他的眼睛,“也要讓跟著咱們的三萬兄弟活下去。”
帳外傳來親衛的呼喊聲:“王爺?王爺怎麼了?”
趙景深吸一口氣,高聲道:“無事,你們退下。”
“可是王爺......”
“退下!”
親衛們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退了下去。
帳內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良久,趙景突然笑了:“子靜,你變了。”
“是的,末將變了。”徐原沒有否認,“因為末將想活著。”
趙景注視著他,眼中的神色變得深邃起來:“那你想怎麼辦?”
“黃袍加身。”徐原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皇上已經把我們當成叛軍,那我們就做給他看。”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要麼成功,要麼死。”徐原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但至少,這樣我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撤軍的話,我們連希望都沒有。”
趙景沉默了很久,久到徐原以為他不會再開口。
最後,這位安平王緩緩點了點頭:“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