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拜別了母親,他直接去了一趟簽證中心,材料是早就準備好的,隻差最後一步。
辦理好簽證後,他深吸一口氣,至少,離開的通道已經打開。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了,祁驍開始悄無聲息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帶來的不多,能帶走的更少,隻有那張破舊的全家福是他所有的慰藉。
或許是為了安撫受驚的宋凜舟,接連三天,薑予安都沒有回家。
這難得的清靜,反而讓祁驍睡了個好覺。
清晨,他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薑予安冰冷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聽不出一絲情緒:
“凜舟額角的傷疤鑒定結果出來了,可能會永久留痕。”
“祁驍,你必須補償他彌補過錯。”
祁驍靠在床頭,聞言嗤笑一聲。
“補償?薑檢察官,你是在以妻子的身份請求我,還是在以檢察官的身份通知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
隨即,聲音更沉:“他有權利告你故意傷害。”
“求之不得。”
祁驍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邪魅的弧度。
“我等著他的傳票,最好,由你親自來庭審,就像當年對我父親那樣。”
“讓我再欣賞一次,薑檢察官在法庭上是如何……大義滅親的。”
“祁驍!”
薑予安的聲音終於染上一絲壓抑不住的怒意。
“我們之間,就一定要這樣說話?”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罷了。”
祁驍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最鋒利的玻璃碴。
“薑予安,這都是你親手教的。”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心頭湧起一陣快意,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重的空茫和疲憊。
當年滿心歡喜娶她的時候,也沒有想到他們之間會變成這樣。
可惜,造化弄人,她對他的愛終究散開一點點給了別人,他也滿身傷痕。
心裏升起的那絲脆弱很快被他壓下去,祁驍重新躺下,竟真的又睡了個回籠覺。
直到傍晚時分,才被房間裏一道沉沉的視線驚醒。
睜開眼,薑予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
她就坐在床邊的沙發上,麵容隱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隻有那雙清麗深邃的眼,在昏暗中銳利地盯住他。
薑予安很少動怒,卻為了宋凜舟一次又一次破例。
“做了那樣的事,你居然還睡得著?”
祁驍擁著被子坐起,慵懶地笑了笑,眼底卻無半分暖意。
“仇人不開心,我自然睡得香。”
薑予安的眉頭擰緊。
她似乎極力在克製著什麼,將一部手機遞到他麵前。
屏幕上,正是墓園那天的監控片段,畫麵裏,他按著宋凜舟跪下。
剪輯得恰到好處,隻字不提前因後果。
下麵的評論不堪入目。
“不得好死!”
“心疼凜舟哥,被這種人欺負。”
“薑檢察官趕緊跟他離婚吧。”
“祁家都爛透了,兒子果然也不是好東西。”
輿論持續發酵,甚至有人開始人肉他的信息,叫囂著要他“社會性死亡”。
薑予安揉了揉眉心,語氣滿是疲憊:
“輿論影響很大,我已經安排了一場道歉發布會。”
“明天,你公開向凜舟道歉,這是目前能將影響降到最低的唯一辦法。”
祁驍抬眸,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對他施展她最擅長的輿論操控和法律手段。
曾經,她也用這種冷靜到殘忍的態度,將他父親送進了監獄。
在他嘶吼著質問為什麼時,她也是像這樣高高在上:“阿驍,老師犯了錯就必須受到懲罰,你還有我。”
可是她卻沒有按照約定成為他的後盾。
“我要是不呢?”他輕聲問。
薑予安站起身,清麗的身影帶來極強的壓迫感,一步步逼近床沿。
“祁驍,你非要把這個家攪得天翻地覆才滿意嗎?”
祁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低頭盯著她。
“薑予安,是你先這麼做的。”
是你先將我的生活攪的天翻地覆。
薑予安下頜線緊繃,眸色沉得嚇人。
對峙了幾秒,祁驍忽然扯出一抹冰冷的笑,語氣陡轉。
“……好,我道歉。”
和盛明月做的交易的期限即將到來,他不能讓任何事影響到他帶走父親。
“但我有個條件。”祁驍走到書桌旁,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早已擬好的文件,拍在她麵前。
“簽了它。”
薑予安一愣,看也沒看內容,直接在末尾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以了嗎?”
祁驍拿起那份協議,看著一向一絲不苟的人難得不在意協議上的內容,就是為了逼他去說一聲對不起。
他壓下心頭那絲可笑的、不合時宜的苦澀,輕輕點頭。
“明天,我會準時到場。”
說完帶著東西轉身上了樓。
薑予安還很擔心他又鬧出什麼新花樣,可是直到第二天記者會現場,祁驍準時到達。
才讓她鬆口氣。
鎂光燈閃爍,記者們長槍短炮嚴陣以待。
祁驍穿著一身素淨的黑西裝,一步步走上台。
他拿起話筒,目光平靜地掃過台下,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薑予安臉上。
她正看著他,眼神篤定,似乎在等待一場她早已預料到的、屬於她的勝利和他的屈服。
祁驍對著話筒,緩緩開口。
“我承認,我對宋凜舟先生做了不好的事。”
薑予安的眉頭舒展了些許。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讓薑予安的臉色驟然劇變!
他笑得鬼魅,仿佛一叢曆經風雨依舊不肯低頭的荊棘,一字一句。
“但是,他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