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態度之端正,語氣之誠懇,堪稱錦衣衛模範標兵。
王剛那不苟言笑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之色,他重重一拍葉天肩膀:
“好!很好!我記住你了!”
要的就是這種絕對服從、心無旁騖的兵!
周圍其他小旗官也紛紛側目,眼神複雜地看向葉天,仿佛在說:
“卷!就你小子會卷!這話你是怎麼腆著臉說出口的?”
葉天麵不改色,心中暗爽:
搞定!通往奉天殿作死......
啊不,是盡忠之路,已然暢通無阻!
“你,站東側;你,去殿後......葉天,你就去西側,給我盯緊些!”
王剛正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人手,葉天一邊應聲。
一邊目光隨意掃視,卻忽然定在了一處。
陳德文!
他竟然還活著!
隻見陳德文踱步至不遠處,神情悵然,仰天輕歎:
“賢弟已逝,知我者......尚有何人?”
葉天心中驚訝,麵上卻故作不解。
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同僚,低聲問道:
“那位大人是......?”
“你昨天沒當值吧?”
那錦衣衛瞥了葉天一眼,不等他回答,便壓低聲音道:
“咱們這兒前幾日出了個不要命的傻子,人家禦史死諫也就罷了。
他一個小旗官竟也跟著頂撞陛下,龍顏震怒,死得那叫一個慘!”
他咂咂嘴,又朝陳德文的方向努了努:
“至於這位陳禦史,本來也該死的,可司天監那邊恰巧出了點狀況,陛下就饒了他一命。”
葉天恍然。
司天監......那就說得通了。
老朱對天象讖緯之事深信不疑,司天監的一些話,有時比滿朝文武的諫言還管用。
“唉,你說那人,是不是傻?”
旁邊的錦衣衛戳了一下葉天,尋求認同。
“嗬嗬......”
葉天幹笑兩聲,沒接話。
自己罵自己傻?
這事他可幹不出來。
心裏卻暗自慶幸:
還好當時死得快,不然又得多熬幾天班。
......
不多時,朝會開始。
葉天再度肅立於奉天殿西側,飛魚服筆挺,神色凜然。
總旗王剛對他先前那番“忠心耿耿”的表態極為滿意,甚至暗中將他視作可造之材。
葉天心中暗笑:
“培養我?難道是培養我如何更快、更準地送死?”
龍椅上,朱元璋今日心情似乎不錯,正與幾位重臣商議北方屯田之策。
葉天眼珠一轉,心思活絡起來:
“上次力挺諫官,效果不錯......這次得換個花樣,最好直接質疑他的決斷,或者......幹脆來點行為藝術?”
機會很快降臨。
一名武將提議加強海運,以解北疆糧草之急。
朱元璋沉吟未決,葉天忽然踏步出列,聲音洪亮:
“陛下!臣以為海運雖快,卻易受風浪所阻,不如陸路穩妥!”
殿中霎時一靜。
所有目光齊刷刷射向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旗官。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前些日子剛死一個,今日又來一個?
陳德文也怔怔望去,從那背影中,竟依稀看到幾分那位“賢弟”的風骨。
難道......這便是近朱者赤?
朱元璋眯起眼,手指按了按額角,語氣危險:
“你一個錦衣衛,也懂漕運?”
葉天心中大喜:
有戲!
他故作沉穩,朗聲應道:
“臣雖不通漕運,卻知民夫艱辛。
若改行陸路,雖緩卻穩,更能彰顯陛下體恤萬民之仁德!”
朱元璋冷笑,強壓心中怒意:
“仁德?你是說咱不顧民苦?”
葉天順勢“補刀”:
“臣不敢!隻是......陛下若執意推行海運,隻怕勞民傷財,有損聖譽啊!”
此言一出,連王剛都眼前一黑。
這哪是“作死”?這分明是扛著火藥往雷區裏衝!
說好的赴湯蹈火呢?
怎麼變成把陛下往火坑裏推了?
朱元璋怒極反笑:
“好,好得很!錦衣衛真是人才濟濟——給咱拿下!”
“陛下......”
眼見幾名錦衣衛撲來,葉天猛地拔出腰間佩刀。
王剛嚇得魂飛魄散,以為他要弑君。
卻見葉天手腕一翻,將佩刀“哐當”一聲擲在地上,隨即放聲高歌:
“渠水呀嘩嘩嘩,銀子呀花花花~
漕渠呀堵堵堵,民夫呀拉拉拉~”
一曲唱罷,他竟一腳踏上刀背,在奉天殿光潔的金磚上“哧溜”一聲滑了出去!
文武百官目瞪口呆,幾位禦史更是麵麵相覷:
錦衣衛搶著死諫......那我們以後幹嘛?
朱元璋再無法忍受,拍案而起,麵紅如血,怒喝出聲:
“混賬!混賬東西!”
他指著葉天,聲如雷霆:
“給咱抓住他!拖出去——淩遲!咱要親眼看著他被千刀萬剮!”
殿內頓時一片混亂。
葉天心中狂喜:
“淩遲?!怒氣爆表了!這回少說能休一個禮拜!”
不過片刻,他就被幾名錦衣衛死死按住,拖出大殿。
冰冷的刀鋒落在身上,沒有痛楚,唯有即將“下班”的解脫與愉悅......
......
良久。
奉天殿內,一片死寂。
朱元璋麵色陰沉地盯著金磚上那道刺眼的劃痕,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詭異的是,所有人都記得方才那一幕,記得那小旗官所言所行,卻偏偏想不起他的容貌名姓。
“臣有罪!臣萬死!”
王剛一個滑跪,聲淚俱下,隻求保住九族。
心裏撒氣地方都沒,根本記不起那小旗官的名字。
“你是該死!”
朱元璋聲音冰寒,
“咱好好的錦衣衛,怎會變成這般模樣?查!給咱徹查到底!”
他眼眸微眯,與群臣一樣,隻記得近來似乎接連有錦衣衛觸怒身死。
可具體是誰、何等模樣,竟無一人說得清。
一次兩次尚可說是疏忽,可這接二連三......
“妖孽......簡直就是妖孽!”
他心知此事絕非尋常差錯,對王剛的遷怒也淡了幾分。
不管是誰,敢如此戲弄於咱......
咱必將他揪出來,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