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坐在書案後,漠然看著她。
她緊緊抓住我的衣袖,宛若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她習武之人手勁極大,幾乎要將我的衣袖扯碎。
我的心臟劇痛,良久,才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沙啞而冷淡。
“宮裏還有其他皇子,父皇怎會突然讓蕭雲柏去當質子?”
紅玉手足無措地向我解釋。
“巫楚君主得知陛下有一對雙生子,便點名要求一定要其中一個。”
“您如今病重,陛下不忍您千裏迢迢奔波勞累去巫楚受苦......”
“所以就定下讓大皇子去。”
原來如此。
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殿下,您能不能,救救大皇子?”
我漠然對上紅玉有些心虛躲閃的眼,問。
“我能怎麼救他?”
“您替大皇子去巫楚當質子,好不好?”
“隻要您答應替他去,您讓屬下做什麼都可以!”
“我可以不解除主仆血蠱!”
“我可以陪著您去巫楚,一輩子做您的死士保護您!”
“隻要您答應,我們便可以像之前那樣......”
啪的一聲脆響,我的巴掌落在了紅玉臉上。
這是我第一次打她。
“紅玉,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手撐在桌案上,這一巴掌已經用盡了我全身的氣力,手指都在顫抖。
我強忍住如遊絲一般的呼吸,眼尾赤紅。
紅玉偏著頭,臉上浮現出指印,她無助地看著我。
良久,她突然認真地說,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殿下,隻要您答應,屬下願一生不嫁,常伴您左右,甚至......甚至做您的侍妾也可以。”
我自嘲一笑,推開她,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紅玉,我不稀罕。”
“我可以去巫楚當質子。”
“我答應你解除血蠱,也會做到。”
“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她期待地看著我,眼中閃爍著點點星子。
“血蠱解除之後,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我們就當,從來不曾認識過。”
出發前往巫楚的前一日,我和紅玉去了曾經一起練劍的竹林。
春風和煦,紅玉如之前一樣,拔出長劍舞了一套我最愛看的劍法。
然後將劍遞給我。
我卻並沒有接,隻是淡淡道:“斷了吧。”
她一愣,我抽出腰間的匕首,割斷了一縷發絲,隨風飄散。
“恩斷義絕,從此陌路。”
回宮後,太醫和巫醫早已等候多時。
“殿下,可以解除血蠱了。”
我點點頭,讓人將紅玉攔在了殿外。
太醫施金針,巫醫引蠱蟲。
蠱蟲離開的劇痛幾乎要了我半條命,那是連著心脈的蠱,拔除便是斷心脈。
我猛地嘔出一口鮮血,蠱蟲徹底脫離我的身體。
“血蠱......終於解了。”
太醫鬆了口氣,猶豫地看向我,老淚縱橫。
“殿下,金針續命隻有七日之期。”
“您抵達巫楚的那一日,便是您的死期。”
如此甚好。
以此殘軀,換她自由,換我解脫。
送行隊伍離京時,紅玉騎馬跟了良久。
明明主仆血蠱已經解除,可她的心痛到無以複加,仿佛空了一塊。
她騎馬將我送到邊關,看我平安入巫楚地界之後,便快馬回京。
她終於重獲自由,可以與她心心念念的蕭雲柏雙宿雙飛。
她與蕭雲柏定下七日之後成婚。
可是七日之後大婚之時,卻是我的哀報傳遍京城之時。
......
紅玉和蕭雲柏舉行了最盛大的婚禮。
雖然蕭雲柏隻是皇子,但紅玉用盡了自己多年積攢的賞賜,甚至動用了江湖關係。
宅院紅綢燈籠滿掛,遍請京城權貴。
紅玉更是一身戎裝換紅妝。
被蕭雲柏迎娶回府之後,行叩拜大禮。
“夫妻對拜!”
紅玉鬆開蕭雲柏的手,後退一步,與他相對而立,正要對拜。
長街上突然傳來驛騎高呼的聲音,那是隻有皇族薨逝才會有的喪報。
“二皇子重病,歿在巫楚!二皇子重病,歿在巫楚!”
鞭炮聲幾乎將驛騎高呼的聲音掩蓋,有一瞬間,紅玉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她的心還是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她僵直身體,屏氣細聽。
“二皇子蕭雲錚,歿在巫楚了!”
一瞬間仿佛呼吸都被掐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