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棠有些後悔,她當時就應該走上前去,哪怕不做什麼,膈應一下那兩個嚼舌根的丫鬟也好啊。
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西棠小姐,怎麼到了督軍府變得畏手畏腳的了。
真是沒出息。
她靠著坐在床頭,胃裏那股空落落的燒灼感就更重了。
西棠認命地歎了口氣,活該了不是,讓你慫。
還是睡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叩叩。”
房門又被敲響了。
怎麼還有人?不會又是孟權舟吧。
敲門聲聲音不輕不重。
“哪位?”
“西棠小姐,是我,孟德。”
門外傳來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
孟德?
督軍府的大管家。
據說從孟權舟的父親那一輩就在孟家了,地位超然。
他怎麼會來?
西棠不敢怠慢,快步過去開了門。
門外,一個身穿灰色長衫、頭發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正微微躬身站著。
他身後還跟著個端著托盤的小丫鬟,巧了,這丫鬟正是剛才在廚房背後說她壞話最起勁的那個。
那小丫鬟一看見西棠,臉上飛快地閃過一絲驚慌和怨毒,隨即又把頭埋得低低的,裝出一副恭順的模樣。
西棠的腦子裏,卻“嗡”的一聲,響起了她最真實的心聲。
【搞什麼!督軍大半夜讓廚房開火煮宵夜,竟然是給這個賤人吃的?早曉得就往裏頭吐口水了!】
西棠的指尖猛地一蜷。
她麵無表情地側開身子,讓兩人進來。
孟叔似乎並未察覺到這暗流湧動,隻是用平和的目光打量了西棠一眼,他心裏想的,也一字不落地傳進了西棠的耳朵。
【嗯,看著是個幹淨清爽的姑娘,不像外頭傳的那麼妖裏妖氣。罷了,隻要是少爺喜歡的人,好好待著就是了。】
喜歡?
西棠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手輕輕捏了一下。
孟權舟會喜歡她?怎麼可能。
她不過是他覺得新鮮,順手帶回家的一件玩意兒。
“西棠小姐,您晚飯沒用,督軍吩咐廚房給您下了一碗麵,您趁熱吃。”孟叔示意丫鬟將托盤放到桌上。
托盤上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
湯清見底,麵條碼得整整齊齊,上麵撒著一撮翠綠的蔥花和幾滴豬油,香氣撲鼻。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那丫鬟放下碗,不情不願地退到孟叔身後,心裏還在罵罵咧咧。
【裝什麼裝,一個賣唱的,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
“勞煩孟管家替我謝謝督軍。”西棠沒看她,隻是淡淡地對孟叔說了一句。
孟叔點了點頭,領著那心不甘情不願的丫鬟退了出去,還體貼地為她關上了門。
房間裏又隻剩下西棠一個人。
她走到桌邊,看著那碗麵,遲遲沒有動。
他說,我的人,就該穿最好的。
他說,在我這裏,沒有人可以給你氣受。
現在,他又讓廚房給她下了這碗麵。
西棠的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間就熱了。
她十六歲進百樂門,受了委屈、餓了肚子,都隻能自己硬扛。
生病了,也隻有一把草藥,一碗冷水。
從來沒有人問過她一聲,餓不餓,累不累。
也從來沒有人,像孟權舟這樣,用最冷淡的語氣,做著最體貼的事。
這個男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西棠吸了吸鼻子,拿起筷子,夾起一筷子麵,送進嘴裏。
麵條爽滑,湯頭鮮美。
很普通,卻又好吃的讓她想哭。
她一口一口地吃著,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一滴,兩滴,滾燙地砸進湯碗裏,悄無聲息。
胃裏暖了,心裏卻又酸又澀,漲得發疼。
這世上,怎麼會有孟權舟這樣的男人?
他像一把最鋒利的刀,不由分說地劈開了她身邊的荊棘,又像一捧最暖的火,笨拙地想要捂熱她那顆早已冰冷的心。
這樣的男人,她要怎麼才能放得開手?
不,她放不了。
也絕不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