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芸娘那邊我自有吩咐......你隻需......城外.....接應......”

閆潤之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化為一片模糊的耳語。

接著是腳步聲，一輕一重，朝著不同的方向逐漸遠去，最終徹底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裏。

院牆內外，重歸死寂。

李素素靠著冰冷的牆壁，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

吳大夫隱晦難明的援助，沉甸甸的毒土，以及窗外偷聽到的、那足以將人徹底摧毀的陰謀--

今晚的信息像洶湧的暗潮，幾乎要將她淹沒。

時間越發緊迫了！

絕不能坐以待斃！

她慢慢攥緊那個荷包，冰冷油紙硌著手掌，帶來一絲尖銳的清醒。

但......她能做什麼呢？

將這包土交給裏正？

一個婦人之言，一包來路不明的土，如何能扳倒有秀才功名在身的閆潤之和他背後的人？

隻怕打草驚蛇，反而會讓他們更快地、更名正言順地狗急跳牆，將他們母子徹底湮滅！

“咯吱--”

一聲極輕微的、門軸轉動的聲音從前院傳來！

有人進來了？！

李素素的血瞬間涼了！

閆潤之剛走，是誰？

難道是剛才另一人？

腳步聲，是輕柔又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正穿過院子，朝著這屋而來！

不及細想，李素素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撲回床上，扯過被子連頭蒙住。

假裝熟睡，心臟擂鼓般狂跳，手心裏全是冷汗。

“姐姐？姐姐睡下了嗎？”

門外，竟是柳芸娘那又嬌又柔的聲音！

在這死寂的深夜裏，顯得格外詭異。

她怎麼來了？！

剛才閆潤之說吩咐......

她這就來了？

李素素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一點聲息。

門被輕輕推開了。

一道窈窕的身影提著盞極暗的羊角燈，悄無聲息地挪了進來。

李素素緊閉雙眼，她甚至能感覺到柳芸娘停在門口，銳利的目光正掃視著屋內的每個角落。

她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嗎？

柳芸娘站了片刻，然後極輕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床邊。

李素素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幾乎要控製不住顫抖。

她想幹什麼？

趁自己“熟睡”下毒？

還是......發現了什麼？

李素素甚至能聞到柳芸娘身上那股淡淡的、與這屋裏格格不入的脂粉香。

時間仿佛凝固了。

就在李素素幾乎要忍不住暴起之時，柳芸娘卻忽然動了。

沒有碰她，而是極輕地、仿佛無意般，摸了摸放在枕邊的那件舊外衫--

而那件外衫正是她今天倒藥時用來遮掩時穿的！

李素素心中大駭！

可柳芸娘摸完衣服後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院外，李素素仍僵在床上。

過了許久，才猛地掀開被子，大口喘息，冷汗已浸濕了裏衣。

她不是來下手的，她是來確認的！

確認自己是否真的“睡了”，或者確認那碗藥自己是否真的喝下去了？

那件外衫的袖口.....

雖已清洗晾曬，但也許依舊未幹透？

好敏銳、好多疑的女人！

後怕如同冰水澆頭！

強烈的危機感如同鞭子抽打著李素素。

他們的刀已經抵在了自己的喉間，不能再有一絲猶豫和僥幸！

李素素拿出荷包，目光決絕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

明天，她必須再見吳大夫一次。

這已是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