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子仿佛就這樣平靜地流淌起來,像院外那條不起眼的小河,波瀾不驚。
但李素素內心的警惕從未放鬆,貼身縫在裏衣口袋裏的,除了最重要的銀票,還有一張她憑記憶精心繪製的草圖,上麵是那半塊奇特殘玉的紋樣。
線條雖簡陋,但似鳥非鳥、似雲非雲的詭譎圖案,時常在她指尖泛起一絲冰涼的寒意。
這玉佩,連同記憶中那本《匠作奇物》,以及柳芸娘背後那深不可測的“主上”,是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雲。
她知道,這看似安寧的生活,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間隙。
這日,李素素帶兒子去鎮上的集市購買紙筆,聽聞鎮東新來的教書先生蘇硯,學問好,氣度不凡,連裏正都對他禮遇有加。
這讓她留了心,計劃擇日去拜訪。
阿澤在集市上好奇地東張西望,對什麼都感到新鮮。
在一處賣泥人的攤子前,他挪不動步,眼巴巴地看著那些栩栩如生的孫猴子、豬八戒。
李素素正想著是否該滿足他這小小的願望,忽聽得旁邊茶攤上,幾個看似行商模樣的人正在高聲議論。
“聽說了嗎?京城裏近來可不太平!”
一個瘦高個壓低聲音,卻足以讓周圍的人聽見。
“怎麼了?皇上身子不是剛見好麼?”
另一人接口。
“皇上是見好了,可底下幾位王爺......哼,動作多著呢!尤其是那位睿王爺,聽說最近頻頻出入兵部工部,也不知道在籌劃什麼大事......”
“噓!慎言!這等事也是我們能議論的?”
旁邊一個年紀大些的連忙製止。
那瘦高個訕訕地住了嘴,但話題已然挑起,幾人又轉而議論起邊關的糧餉、漕運的繁瑣之類。
李素素心中微微一動!
京城,王爺,兵部工部......
這些離她這個“新寡村婦”似乎無比遙遠,卻又隱隱與她過去的經曆有著某種難以言說的聯係。
《匠作奇物》的火器圖紙、閆潤之妄想獻書求取的“晉身之階”......
這些碎片,是否與那遙遠的朝堂風波有關?
李素素不敢多想,匆匆給阿澤買了個小泥人,便拉著他離開了集市。
然而,那些模糊的流言,卻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了一圈圈不安的漣漪。
這清遠鎮,恐怕也並非世外桃源。
風,似乎正從遙遠的京城,悄然吹向這江南水鄉......
這日午後,李素素帶著阿澤去學館拜師啟蒙。
清遠鎮的春日,雨水漸多,連綿的細雨給白牆黛瓦蒙上一層氤氳的水汽,也讓鎮子中央那家最大的“濟仁堂”醫館門前,比往日更添了幾分壓抑的愁雲。
母子倆正走到濟仁堂所在的街口。
還未走近,便見醫館門口圍了不少人,竊竊私語聲中夾雜著婦人淒厲的哀哭和男子焦躁的咆哮,與這濕漉漉的寧靜午後格格不入。
“造孽啊......張掌櫃家那獨苗孫兒,怕是不行了......”
“可不是嘛,才三歲多的娃娃,高熱抽風三天了,王老大夫都搖了頭......”
“說是前幾日在後院玩,衝撞了啥不幹淨的東西,張家都準備去請神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