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烏發紅唇，雪膚明眸，一身縹碧的窄袖襦裙配柔藍帔帛，妝容得宜，宛若蓬萊仙山上一株碧樹。

無數揣度的目光不帶多少善意，低聲議論的絮語不絕於耳，她卻始終神色從容。

眾多貴女盛裝麗服，高髻靚妝，爭奇鬥豔，各色衣裙帔帛，色彩鮮妍，看得人銀海生花。

這陸三娘置身其中，竟沒被比下去，反像一股清流，叫人耳目一新。

因場上郎君要麼已經頌過詩詞，要麼已經回到席間，輪到秦未雨時，竟尋不到頌詩之人。

陸硯修這時緩步上台，從妹妹手裏接過畫：“便由臣為舍妹朗誦吧。”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陸硯修頌罷，目光不掩讚賞地看向台下的妹妹。

小姑娘正被邢國公府上那五歲的小孫女興致高昂地拉著看畫，眉目低垂，溫柔含笑，眼角的淚痣鮮妍嫵媚。

身上的氣質沉靜得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姑娘。

太後品味詩中意境，轉頭去看畫，眸光一亮：“難得瞧見一整樹的梨花，這梨花的淡白，柳的深青，再添上滿城飛絮，這便是‘一青二白’了，真真是滿幅的春意與春愁，張郎中的妹妹，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有才氣。”

陸硯修謙道：“太後娘娘謬讚了。”

先前等著看陸三娘丟人現眼的貴女們此刻啞口無言，情不自禁看向陸知畫，隻見她笑容尷尬，一雙微微泛紅的眼睛淩厲地看著身邊彎腰拱手向太後致謝的陸三娘。

太子妃亦難掩喜愛：“陸三娘用的是破墨畫法，渲染有法度，意致亦獨到，還是滿幅畫法，所題詩文又緊扣畫中意韻，三炷香的時間，能做到如此麵麵俱到，若無多年沉澱，隻怕難為。”

太子傾身賞畫，不知發現了什麼，語氣驚喜：“滿枝梨花開放，竟差點瞧不見枝頭這隻滾圓的紅頂鸚鵡，羽毛用粗筆繪出，顯得蓬鬆，倒是可愛。”

太子妃指尖輕觸畫中鸚鵡：“這鸚鵡俯身正聞梨花香，逸趣自現，堪稱神來之筆，兒真是喜歡得緊。”

如此高的評價是場上獨有的一份，那流落青樓的謠言，也隨之不攻自破。

男賓們爭相探頭，目光在畫作和台下的少女身上來回切換。

眾人在品評她的畫，她卻顧著點撥正在作畫的小孩兒，毫不關心能否奪魁，正如她畫中的梨花，不輕狂，不妖豔，更無心爭春。

讓人不由得想，她是借那一株雪在自詠吧。

真是個百樣玲瓏的姑娘。

所有畫作一字排開，女官將空白花簽發給眾人，賓客寫下花名，投回簽筒。

女官們分工統計花簽，很快揭曉答案：“恭喜陸三娘的《一青二白圖》拔得頭籌！”

饒是陸知畫盡力克製，仍是笑得難堪。

陸知意幼時隻略識得字，何曾沾過畫？孟氏看著落落大方，身上無半分風塵味的陸三娘，不禁也疑起那流落青樓之說來。

貴女們亦大感不快，被一個半路冒出來的野路子小姐搶去所有風頭便罷，兩相襯托之下，簡直讓她們這些正經的世家貴女體麵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