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後來拚出政績喜得升任，裴家兒郎也都逐漸進入機要部門，終日忙碌，顧時逢才遷居別業，自立門戶。

裴家兄弟當中，裴桑臨年紀最小，顧時逢叱吒長安時他還隻是個十歲的孩子。

兩人如今一個是身居高位，雷霆速發的鐵麵塚臣，一個是任誕不羈，不事生業的膏粱子弟，正經話都說不上幾句。

無奈顧時逢擊鞠鬥馬，投壺射箭，耍槍弄劍，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在幼年的裴桑臨心中留下無可撼動的地位，讓他對這位兄長懷揣著不一樣的崇拜。

顧時逢一出現，場上拉幫結對的喧鬧立時安靜了幾分，但因今日是太後主場，且又非嚴肅場合，也有人開起玩笑：“裴五郎球技過人，我等奮盡全力才勉強應對，再加上個素無敵手的顧仆射，是不讓人活了......”

裴桑臨嘿嘿笑道：“大不了用左手與你們打？”

顧時逢在馬球場上的威名無人不曉，球場邊的貴女們心熱難耐，以團扇遮麵，麵帶潮紅地看著場上英姿昂揚的郎君。

顧時逢卻淡聲拒絕：“太後急召，你們玩。”

裴桑臨大失所望，忽然想起兄長那句“八年前的顧時逢有血有肉，可惜再也回不來了。”

顧時逢姍姍來遲，入華暉樓時，太後還在與太子妃討論那幅《一青二白圖》。

“她們這麼欺負陸三娘子，真是過分，我看不如再隆重地賞賜一番，叫人不敢再輕視她......”

“她不願聲張，無非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你這般厚賞，豈非讓她為難？”

顧時逢揖道：“臣見過太後、太子妃。”

太後叫起，太子妃將畫作放在一旁的翹頭案上，同他微笑頷首：“叔叔快請坐，太後她老人家等您好久，方才還在生氣呢。”

顧時逢的外祖父長平肅王李塘與高祖是親兄弟，母親壽陽郡主與太宗是堂兄妹，當今皇上還得稱他母親一聲姑母，按輩分論，他確實是太子妃的叔叔。

“三催四請都請不來，是在忙些什麼？”太後哼了聲，強裝出來的一點慍色卻在瞥見顧時逢淋濕的肩膀後悄然而逝：“外頭下雨了？去，叫人熬些薑湯來，給外頭的郎君娘子們也分一分。”太後身邊的女官將一盞新沏的金壇雀舌放下，轉身又出去吩咐後廚熬薑湯。

太後素來疼愛他，知道他喜喝雀舌，隻要他在的場合，必定為他獨獨備上一盞。

“過幾日陛下將會合大理寺、中書省、門下省，審河間王夥同妖僧煽動人心，動搖國本一案，臣方才在政事堂議事，早該議罷，不巧又有臣屬遞來條陳，這才誤了時辰，還請太後恕罪。”

顧時逢今歲二十六，同剛回京時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如今的他滿口政務，板正嚴肅，不苟言笑，穩重得叫人害怕。

太後知他因何性情大變，心下一歎：“左右是板上釘釘之事，證據確鑿，人證俱在，按律處置便是，你月前才從廬陵回來，這整個月都泡在宮中，把人熬壞了可怎麼好？陛下臣工無數，缺你一人難道就不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