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發走程瓊,厲芝芝可算是能回房休息了。
一進屋。
入目的,就是不變的裝潢與陳設,床頭櫃上,還擺放著厲芝芝和程錚的合照。
照片上,兩人身處程宅大門前,彼時,女人還懷著孩子。
這怎麼不算是全家福呢?
“自從您走後,父親沒動過主臥裏的任何一樣物品。”
“等到父親去世,我也沒讓任何人動過這間房,隻是有固定的傭人日日打掃。”
“沒想到,有朝一日,這間房還能等回它的主人。”
程文元就跟在厲芝芝身後,他柔聲解釋,眸色略顯複雜。
厲芝芝沒吱聲。
她隻是靜靜看著房間內的每一處細節,每一處,都有可能承載著一段回憶。
見厲芝芝沉默了,程文元也沒再出聲。
他想著,母親此時肯定是在回憶過往,說不定,還很悲痛。
想法剛起。
厲芝芝指著古董架上的一幅畫,咬牙道:“把它給我撕嘍!”
程文元:?
劇情不對,煽情暫停。
他拄著拐上前,左看看、右看看,也沒看出這幅畫有哪裏冒犯到自家老媽了。
不就是一頭母老虎嗎?
不等他問。
厲芝芝便沉聲解釋道:“這是程錚畫的,他說了,第一次和我見麵後,總是夢見一隻母老虎用他剔牙,他有感而發,才創作出這幅畫,並送給母老虎本人。”
厲·母老虎·芝芝一臉不爽。
顯然。
她並不覺得自己和母老虎沾邊。
聞言,程文元死死抓住拐杖,把這輩子所有悲傷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沒直接笑出聲來。
以往,母親在他的印象裏,是厲害、勇敢且全能的。
可他接觸過,才知道,原來母親是有血有肉的,呃,還是宛若母老虎一般的人物。
印象中站不住腳的人物,如今卻鮮活起來。
對程文元來說,這是特別奇妙的感覺。
最終。
畫還是留在古董架上了,畢竟是程錚的遺物,厲芝芝也隻是嘴上說著要撕,內心還是舍不得的。
厲芝芝坐在搖椅上,程文元就坐在一旁的厚墊子上,同厲芝芝講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
順帶著,講講程家的子孫。
“我一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程千峰,您都見過了,他的妻子在生下程瓊後就長眠了。”
“程瓊還有一個哥哥,叫程淵,不過程淵不在雲城,也不是千峰的親生兒子。”
“一開始,千峰和他媳婦總是生不出孩子,就想著領養一個,結果,領養程淵的第二年,阿瓊就出生了,哥倆的關係......不算好。”
厲芝芝摸著下巴,應了一聲。
大房的人員倒是簡潔。
頓了頓,她挑眉問道:“那,二房是什麼情況?”
提到二兒子一家,程文元隻覺得頭大。
“老二叫程廷玉,結婚早,有二子,廷玉的妻子在三年前去世了。”
“大兒子程觀,五年前結婚,可去年不知怎的,老婆跑了,他現在也挺頹廢的。”
“二兒子程俞,體弱但多智,最擅長......寫遺書,脾氣不好,您要是見了他,千萬多多包容,他沒幾年活頭了。”
厲芝芝:“......”
“哇。”
好神經的一家,不愧是她的後代。
了解完家裏這些黃金礦工挖了一輩子都挖不出來的神金,厲芝芝又問了問程文元的過往。
問了沒幾句,這沒一泡尿大的身子就沒多少能量了。
厲芝芝打了聲哈欠,從程文元手中接過她以前戴過的翡翠蘭花發簪,就打發程文元走了。
房門一關。
厲芝芝甩掉小兔子拖鞋,爬上床,把自己小小一坨身子埋進被裏。
臨睡前。
她還想著,追殺程文元的那夥人,得調查一番。
竟然有人要害她兒子?
big膽!
有她在,誰都動不了程文元一根汗毛。
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後。
厲芝芝隻覺得自己陷入一片虛無,耳邊,還回蕩著程錚的聲音。
“我想你了。”
“再等等......等元寶成年了,我就去陪你。”
“老婆,我來陪你了。”
夢裏,厲芝芝無法開口。
她要是能開口,肯定得來上一句:“陪個六餅,你要是不死,沒準還能見證老娘的換牙期,以及小到爬不上馬桶差點拉褲兜子的無力期。”
程錚啊程錚。
你死早了。
厲芝芝的眼角,似有一滴淚珠滑落。
“......”
翌日。
昨晚睡得早,今天早上七點多,心裏裝著事的厲芝芝就自然醒了。
程文元安排了保姆來伺候她。
厲芝芝也會享受,洗漱打扮過後,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圓潤的小臉蛋上,掛著亮晶晶的大眼睛,頭頂頂著兩個小揪揪,就像是......
“魔丸誕生了?”
厲芝芝撇撇嘴,跳下椅子,去換了一身價值不菲的鑲鑽公主裙——今早,各大奢侈品當季的童裝就一卡車、一卡車地送進程家,填滿了主臥的衣物間。
做好了見晚輩的準備。
厲芝芝一出門,就見程文元在門口等著。
“千峰和廷玉都來了,阿瓊這孩子不肯來,阿觀臨時有事也沒來,但阿俞來了。”
厲芝芝掰了掰手指頭,合著就來仨人。
程淵不在雲城,趕不回來是正常的。
程瓊有心理陰影不肯見她,也能理解。
不過......
程觀是因為什麼沒來?半路痔瘡忽然炸了?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厲芝芝心想:有她在的第一次家庭會議,多少有點簡陋。
“我知道了,先去見見來的人。”
厲芝芝頷首,跟程文元坐著電梯,來到程家的中式餐廳。
她才走到門口,就看見程千峰正拉著自家二弟訴苦。
程廷玉戴著金框眼鏡,臉上掛著溫潤、但不達眼底的笑,就這麼聽著哥哥在一旁吐槽,時不時地應一聲,莫名給人一種憋了一肚子壞水的感覺。
坐在程廷玉身邊的少年,則是正在寫什麼東西。
他臉色蒼白,但五官實在是突出,給人一種屁一崩人就沒了的脆弱感,讓人忍不住為這病弱美少男感到可惜。
厲芝芝暗暗盤算著,程俞估計是病到連拉屎都使不上勁的程度了。
她邁著小短腿上前,站在餐桌前方不遠處,先是清了清嗓子。
又揚聲道:“oi,全體目光向我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