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府認親的規矩,想要開祠堂入族譜,需得欽天監算出黃道吉日。
可我在郊外莊子枯守三年,次次問,次次都是“時運相衝”。
最後一次去問期時,我親耳聽到當家親姐對假少爺溫聲許諾:
“無論算多少次,黃曆上都絕不會有適合謝珩回家的吉日。”
原來,她根本不想認我這個親弟弟。
那這樣的家人,我也不要了。
撕碎認親書,我轉身跪在了剛救下的皇上麵前。
“草民願效犬馬之勞,護衛陛下左右。這世間,再無侯府世子。”
......
郊外莊子的冬天,風如刀割。
我搓了搓滿是凍瘡與老繭的手,指節因常年劈柴勞作而粗大僵硬,握筆時隱隱作痛。
可我不敢停,也習慣了這樣的磨礪。
我是侯府流落在外的真少爺。
三年前被找回,卻被安置在這個破敗的莊子裏。
長姐顧雲霜說,我命格硬,煞氣重,需要抄夠九百九十九卷經書,才能壓住煞氣,求得歸家的吉日。
侯府的老管家也說,隻要我誠心修身,感動上蒼,長姐就會接我回家。
今日,是最後一卷。
我揣著抄好的經書,頂著風雪去了侯府別院。
護院攔著我不讓進,我便在雪地裏跪了半個時辰,才換來在偏廳等候的機會。
隔著一道紫檀木屏風,屋內炭火燒得正旺,暖意融融。
我正想去尋長姐,卻聽見裏麵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和虛弱的男聲。
“長姐,若是弟弟回來了,侯府是不是就沒有若塵的位置了?”
是顧若塵,那個占了我十八年人生的假少爺。
我停在屏風後,手指緊緊攥著經書,指節泛白。
我想聽聽長姐怎麼說。
哪怕她隻說一句公道話,哪怕她說一句“顧家血脈不容流落在外”。
良久,我聽到了顧雲霜清冷卻篤定的聲音:
“若塵別怕,我答應過爹娘,會護你一世周全,這侯府的爵位,我也隻想留給你。”
“長姐真好。可是欽天監那邊若是算出了吉日......”
“欽天監那邊我已經打點好了。”
顧雲霜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我不曾得到過的縱容。
“無論算多少次,黃曆上都絕不會有適合謝珩回家的吉日。”
“隻要日子不對,他就永遠隻能是個養在莊子裏的野小子,進不了祠堂,也礙不著你的眼。”
“侯府的世子,永遠隻有你一個。”
轟的一聲。
耳邊嗡嗡作響,胸膛劇烈起伏。
懷裏那疊厚厚的經書仿佛變成了千斤巨石,壓得我脊梁生疼。
原來,不是時運相衝,是人心太偏。
我忍著嚴寒酷暑抄寫的經書,我日日夜夜的苦練,不過是一個為了哄假少爺安心的笑話。
我低頭看著手中沾著墨跡與血痕的經書。
真可笑啊。
我轉身回到莊子,來到火盆旁。
一張,一張。
看著那些承載著我愚蠢期待的紙張,在火舌中化為灰燼。
火光映照著我冷硬的麵龐。
從今往後,我不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