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離?
周十堰聽聞這話,愣了愣神。
旋即,一股惱怒的情緒直湧上心頭。
她是要用和離來的威脅他嗎?
“卿卿!這話如何能亂說?”
“這些年來你全仰仗我周家度日,當初正是因為左家容不下你,我才娶了你為妻。”
“你若和離,長安城內再無你立足之地!”
男人企圖跟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左元卿半靠在床頭,眼睛微闔。
原來,這些他全都知曉啊。
正是因為知道自己在世上早就已經無依無靠,所以他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欺辱自己嗎?
“周十堰,你當初娶我的時候說過永不納妾,絕不會做半點對不起我的事情,可你現在呢,在做什麼?”
她的手指死死抓著床幔,將指節勒的發白。
向來白裏透紅的臉頰,何曾這樣慘白過。
到底是七年的夫妻,周十堰心中某處軟了軟,看向左元卿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愧疚。
“卿卿,我並未想要納妾。”
“那隻是一場意外,我原本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想告訴你的,可我怕你傷心,怕你生氣一直瞞著,一直藏著,更不許他們到你麵前來,惹得你心煩!”
“可是......”
周十堰話說了一半,微微歎了一口氣。
往事已矣,現在說這些做什麼。
“縉兒太小了,還望你給他一條生路。”
男人朝著她的方向拱手一禮。
躺在床上的左元卿根本避無可避。
讓她給那個外室子一條生路?
他可曾給過那個未出世孩子一條生路。
左元卿慪的喉嚨裏一陣腥甜。
“滾,你給我滾出去!”
她紅著眼,因著用力過猛的緣故,整個人都差點從床上栽倒下去。
又罵他滾?
周十堰原本壓下去的火氣,再次上湧。
縉兒小小的身影忽然在眼前浮現。
那個從未在自己麵前索求過什麼的溫婉女子,跟了他六年,第一次求他隻是想讓他的兒子有個讀書機會......
比起江平兒的溫婉懂事,此刻的左元卿多麼的咄咄逼人,更無半點禮數!
“你簡直不可理喻。”
“好話說盡也不通人情,我真是給你寵壞了,我們夫妻七載的情分,不是讓你這樣來消磨的,縉兒的文書我早已送到順天府,不日就會上報戶部,你同意與否,縉兒都會進門。”
男人看了一眼半個身子都要掉下床的女子,卻隻是冷哼了一聲,而後甩袖離開。
腳步聲漸遠,房間內再度寂靜下來。
他說自己不通人情,是自己在消磨情分?
他既然都已經把事情辦妥,這算什麼商議?
身體上的疼痛愈演愈烈,左元卿的腦袋也開始疼了,急促的呼吸昭示著她此刻的心緒難安,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身下某處。
黏膩膩的,鮮紅鮮紅。
“夫人!”
耳邊是寶容的呼喚聲。
左元卿卻感覺眼皮越發沉重。
他們又一次不歡而散。
想必經過這幾日的發酵,外麵的人早把她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吧。
因為她嫁給了周十堰,這七年來雙親好歹給她了一個好臉,嫌棄她的兄長和姐姐亦對她多有討好,如今消息散開,嗬......
他們隻會說她,到底是一場癡心妄想。
左侍郎府從來不是她可以避風遮雨的家,上陽侯府裏的生存更是需要彈精竭慮的算計......
從前疼愛她的養父母如今隻是兩座孤墳。
她,哪裏還有家?
似乎就這樣死了,好像也沒有什麼。
“娘親,您怎麼了呀!”
“您看看朔兒,看看朔兒啊!”
稚兒的啼哭,讓左元卿的心,痛到無法呼吸,她豁然睜開了眼睛。
對,她還有朔兒......
“爹爹是個大壞蛋,我永遠也不要原諒他了,是他害死了妹妹,又害了娘親。”
“娘親,您若要離開,帶朔兒一起走吧。”
左元卿手腳都是軟的,卻緊緊拉住周朔的小手,一字一頓,用力的開口。
“娘、親、不、走。”
“夫人,您得振作起來呀,想想世子還那麼小,您若是......”寶容一邊抹眼淚,一邊開口。
左元卿明白她的意思。
侯門似海,一個沒有娘親的孩子日子過的得多坎坷,隻要她好好的,朔兒才會更好。
“娘親,我都在外麵聽見了您和父親的對話,朔兒隻想娘親開心就好,不想娘親難過。”
“倘若真要走到…那一步,朔兒一定站在娘親這邊,兒雖年幼,卻知是非。”
稚兒說著令人肝腸寸斷的話,左元卿嘴巴撇了撇,鼻子更酸了。
小小少年,他知道和離什麼意思嗎?
他眼底還泛著淚花,明明已經忍到了極致,最終大顆大顆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寶容,叫府醫過來與我診脈吧。”
左元卿的嗓音沙啞到了極致。
夫人這是願意看診了?
前兩日夫人整日鬱鬱,連藥都不肯喝了。
寶容臉上一喜,忙出門去。
侯爺和夫人住的靜院又開始傳喚府醫了。
原本關注著這邊看熱鬧的人,便知道左元卿這是撐住了,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府內眾人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老夫人傅氏住的鬆園這邊,二夫人張氏正在服侍婆婆用藥,得了消息以後,隻是微微蹙眉。
“老十這回鬧的確實太過了。”
“若不是前個剿匪他剛立下功,恐怕這幾日禦史台那邊早就開始接連不斷的參他折子了。”
傅氏有些懊惱的抱怨著。
“老十媳婦是個好說話的,都怪這混賬一直瞞著才惹來事端。”
張氏接過婆母喝完的藥碗,適時遞過去一方帕子,輕聲道:“不過那日得見那小兒,倒是被外頭那個將養的不錯,眉清目秀的,與十弟小時候像極了,媳婦瞧著很是喜歡。”
傅氏擦了擦嘴巴,沒接話茬。
張氏又道:“娘,咱家幾年前遭逢大難,如今成年知事的男子隻餘十弟一人,九弟雖歸來,但他的腿,遍訪名醫都說沒救了,咱們周家的血脈不能遺落在外頭啊!”
傅氏看了她一眼:“可老十媳婦剛沒了孩子,就把外頭那個接進來,多少要被人詬病。”
張氏略微思索,“這事還得從十弟那打算,三弟妹和......與十弟妹關係最好了,她們也都是知輕重的人,到時候讓她們去多勸勸。”
傅氏點點頭,這個二兒媳婦確實是個當家的好料子,麵對家門利益,從來秉公。
“侯爺哪去了?”
傅氏朝著婆子詢問。
“侯爺怒氣衝衝的從靜院離開以後,出門遇見了親家左三公子,便去華雲樓喝酒了,那位江姑娘帶著縉小公子作陪。”
左三?就是跟左元卿那個抱錯的假公子?
“帶孩子去陪酒?胡鬧!”
“我周家血脈怎麼能讓她這般亂教。”
“從前是不知道,如今怎麼也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這孩子得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