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是冰冷堅硬的地麵,膝蓋上傳來清晰的痛感。
宋雙喜猛地清醒過來。
她的意識從熬夜追劇的混沌中,被強行拽入一個真實得可怕的場景。
她僵硬的眼珠微微轉動,看清眼前的一切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雕梁畫棟的古式廳堂,肅立兩旁、氣息冷硬的帶刀侍衛,還有前方,那一片繡著精致蟠龍紋的青色衣角。
一股不屬於她的、極致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浸透四肢百骸。
“宋雙喜,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
一道冰冷到沒有一絲情緒起伏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卻悅耳的不像話。
宋雙喜,人證物證俱在......
她一愣,這不是她昨晚最後點開的那部古裝劇嗎的台詞嗎?
她最近新劇本被斃了好幾次,公司讓她多看看爆劇找靈感,她一個星期裏被迫看了十幾部狗血的所謂爆劇,無一不是你“我愛你,你敢不愛我?!”“你們竟敢傷害我的愛人,我要毀天滅地!”之流,看的她審美疲勞。
昨天終於翻到一個播了不到一半的新劇,聽人推薦說是輕喜劇,她才找來看。
結果劇裏有個和她同名同姓被反派爹送進東宮當良媛的炮灰、開局就因為陷害太子妃不成反被太子秒殺。
她居然穿成了那個馬上就要嘎了的宋雙喜,那個腦子有泡,幹壞事都幹不明白的蠢笨細作?!
“嘴倒是挺嚴,看來不用點手段是不會招了。來人,將宋良媛帶下去!”
“等一下!”宋雙喜激動的站起來。
預想中的哭喊辯解沒有出現,她眼珠子轉了轉,快速回憶劇裏關於原主的事情。
原主在太子妃的衣服上熏了毒香,然後被身邊丫鬟春蠶毫不猶豫地指認,太子薛允晟甚至沒給她多少辯解的時間,就直接下令——拖出去,杖斃!
“杖斃”兩個字如同驚雷在她腦海裏炸開!
宋雙喜整個人嘎嘣一下僵在那兒了,活人微死狀態。
求饒?辯解?說她是被奸相爹逼的?或者揭露其他細作將功折罪?
前者,劇本裏原主試過了,死得更快!可後者............她當時太困了,隻看了個開頭,然後就睡過去了,除了這個馬上要發生的死亡結局,她誰也不知道啊我糙!
兩名侍衛上前,電光石火間,就在他們抓住宋雙喜的瞬間,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混亂和恐懼,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一個前撲!用一種極其狼狽的姿勢,“啪”一下五體投地趴在了太子薛允晟的腳下。
既然按劇本走必死無疑,那就扔了劇本,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此刻,整個廳堂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宋雙喜這突如其來的、近乎無賴的舉動,讓所有侍衛都愣在當場,動作不由得頓住。
端坐上方的薛允晟,修長的手指原本正輕輕敲擊著紫檀木椅的扶手,一下又一下。
宋雙喜抬起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殿、殿下明鑒!我,我招了!是相爺......不,是宋淮那個老登讓我幹的!那毒香也是他給的!”
“可我實在太蠢了,剛做第一次就被殿下當場抓獲,當然,我不是在為自己辯解,我意圖謀害太子妃實在是罪該萬死!”
她因為恐懼而發顫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大廳裏,她語速極快,像倒豆子一樣,把自己和指使者的底褲......啊不,底細都一並賣了個幹淨。
最後還給自己定了性:“妾自知罪孽深重,死有餘辜!不敢求殿下饒恕,隻求,隻求速死,請殿下看在我這麼誠實的份兒給我個痛快的!別、別用杖刑,太疼了......”
說完,她像是徹底耗盡了力氣,腦袋往地上一磕,不動了。
一副“要殺要剮悉搞快點,隻要別讓我受罪”的慷慨赴死模樣。
“......”死一般的寂靜!
侍衛們的手僵在半空,下意識地望向座上端坐的青年,隨即意識到主子不可直視,又連忙低頭。
連旁邊那個指認宋雙喜的丫鬟,都瞪大了眼睛,一臉錯愕。
顯然誰都沒遇到過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情況。
薛允晟手指敲擊扶手的規矩聲響戛然而止。
他狹長的鳳眸微垂,落在腳下這個抖如篩糠的女人身上。
身體抖得如此誇張,卻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他審問過無數細作叛徒,有硬骨頭死不開口的,有巧舌如簧拚命狡辯的,有痛哭流涕跪地求饒的,卻從未見過這樣的。
她這反常到近乎滑稽的舉動,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激起了一絲極細微的漣漪。
她如此幹脆地認罪,如此利落地出賣主子,甚至還,嫌棄死刑方式不夠舒服?
她是覺得痛快承認就能活,還是,這隻是拖延時間的計策,在等人來救她?
“哦?求個痛快?”
就在宋雙喜感覺自己快要因為窒息時,那道冰冷的嗓音再次響起,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杖斃確實是太疼了。......”
宋雙喜心裏立刻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難道要換成白綾?毒酒?那也好歹是個痛快。
緊接著,就聽太子殿下慢條斯理地宣判:“既然你這般‘坦誠’,孤便饒你一命。即日起,剝奪良媛身份,貶為最下等的選侍,逐去熙春殿。”
熙春殿便是東宮的冷宮所在了。不受寵的宮妃都被扔在那裏自生自滅。
宋雙喜聞言滿眼驚喜地猛然抬頭:活,活了?!
她臉上毫不掩飾的震驚,與劫後餘生的喜悅被薛允晟一並收入眼底。
他的眼底似乎閃過一抹狐疑,嘴角更是不自覺地勾起了幾不可見的弧度,但都轉瞬即逝。
“帶下去。”他揮了揮手,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淡漠,“給孤好好地看著她。”
最後幾個字,意味深長。
他倒要看看,宋淮送來的這個“蠢貨”,到底是真的蠢到了極致,還是隱藏至深的另有圖謀。
兩名侍衛這次不再猶豫,一左一右將還處於懵逼狀態的宋雙喜從地上“提”了起來,拖離了大廳。
直到被拖出門,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宋雙喜才終於找回了一點活著的真實感。
我好像,暫時......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