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車路過一間樂器鋪,謝時蘊看著擺放在外麵的大鼓,眼前一亮,她探出半個腦袋交代護衛的部曲,“去買一麵鼓,要我能敲響的大小。”
到底匆忙了一些,考慮得不夠周全。
要是時間再長一些,她準備的充分一些,肯定更熱鬧。
可她沒有時間。
壓製一個謠言最佳時間,是在六個時辰內,再拖下去對她不利。
“勉強湊合用吧,反正我現在有的時間和力氣。今天不成,我明天再來。崔家要臉怕丟人,我謝時蘊不怕。”謝時蘊從不內耗,也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沒有害任何人,也沒有害人之心。
錯的怎麼可能是她!
......
世家權貴都住在烏衣巷這一片,離得都不遠。
走過兩條街,就到了崔家。
謝時蘊來得正正好,太陽還未完全落下,還有幾許餘暉撒在崔家的大宅上。
“不愧為是清河崔氏,果然氣派。”謝時蘊下了馬車,看著緊閉的朱門,笑容可掬地揚手,“拿鼓來!”
“女郎,請!”部曲貼心地,把鼓棒遞給謝時蘊,就退到了後麵去了。
“咚咚咚!”謝時蘊拿起鼓棒就猛猛敲了起來。
街上的行人,正準備趁還有太陽趕回家,猛地聽到鼓聲,不少人都尋聲湊了過來,“這是怎麼了?”
鼓聲震震,崔家的左右鄰舍也驚動了,派下人出來尋問。
謝時蘊也好說話,有人問就高聲大喊:“我來送嫁的!”
“送嫁?崔家有人要娶親?”
路人不明所以,聽到謝時蘊的話,隻是指指點點,“這崔家辦喜事,怎麼連塊紅綢也不掛。”
“這崔家也太不講究了,我記得先前盧家辦婚事,可是撒了不少銅錢。同樣是世家,崔家這也忒小氣了。”
“可不是......”
“這不是謝家那位女郎嗎?”有人認出了謝時蘊,大聲嚷了起來,“不是說她被叛軍糟蹋了嘛,她怎麼跑來崔家送嫁?給誰送嫁呀?總不可能是她自己吧?沒聽說崔、謝兩家有婚約呀。”
“那她這是瞎說?不怕惹怒崔家嗎?我聽說謝氏族人都南遷了,就她還在建安,惹怒了崔家,沒有人能保她吧?”
“應該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吧,左右太陽下山還有一會,我們聽聽再走吧。”
愛看熱鬧是人的天性,準備回家的路人默默停下腳步,伸長脖子等著看熱鬧。
謝時蘊估摸著崔家人快要出來了,也沒讓看熱鬧的人久等,當即停下敲擊,高聲大喊:“我來給我父親送嫁的,今日他改嫁,我做女兒的,怎好不送?”
“恭喜我父親越嫁越好,二嫁的聘禮比一嫁還要高。作為女兒的我,沒有辦法給我父親準備嫁妝,隻能在這裏敲一段喜樂,送我父親出嫁、賀我父親大喜!”
啥玩意兒?
當女兒的,給親爹送嫁?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謝時蘊的親爹,嫁進了崔家?
這什麼鬼?
崔家左右住的也是世家,他們聽到動靜,都派人出來打探了。
這些人一出來,就聽到謝時蘊驚天的言論,驚得左腳踩到右腳,差點摔倒在地。
崔家的管家也出來了,受的驚嚇不比他們小。
“休得胡言,我崔家何時給你父親下聘了!”崔管家氣得第一次失了儀態,指著謝時蘊厲聲嗬斥,“姓謝的,這是我崔家,不是你能胡鬧的地方。”
謝時蘊一臉乖巧地點頭,表示她絕不胡鬧,“昨晚,崔十二郎用四座糧倉迎走我父親一家四口。你們崔家不會人到手了,就不打算給聘禮了吧?”
四座糧倉換劉宗瀚一家的事,管家也知曉。
因為這事,少主還被族老們罵了一頓。
“我們崔家一諾千金,答應的四座糧倉自然會給你,但那四座糧倉不是什麼聘禮,是用來換劉家一家四口的交易。”崔管家氣急敗壞的解釋。
謝時蘊笑的更燦爛了。
陷入自證,陷入她的節奏,崔管家便已落入下風。
“劉家一家四口,跟我謝家有什麼關係?與我謝家有關的隻有我父親,我父親是謝家贅婿,你們崔家用四座糧倉把他換走,不是娶他是什麼?”
謝時蘊一臉無辜,崔管家氣得手直抖,“胡言亂語,胡說八道。你眼裏還有沒有尊卑、孝義!”
“崔管家你別生氣。”謝時蘊乖巧地擺了擺手,“我不是嫌崔家聘禮送得慢,來催你們送聘禮的。這不,我父親再嫁,我作女兒的不好給他備嫁妝,隻好親自上門來送他一程,祝他一路好走。”
最主要,借此在各大世家,乃到世人麵前,徹底斷開與劉宗瀚那個人渣的關係。
世人重孝。
世人不會管,劉宗瀚是怎麼算計她的。隻會指責她不聽劉宗瀚的話,動搖了他們的父權。
為了杜絕劉宗瀚拿孝道拿捏她,為了以後報複劉宗瀚的時候,不至於束手束腳,她今天必須斬斷與劉宗瀚的父女關係。
感謝她偉大的母親,讓她隨母姓,讓她能夠理直氣壯地跟劉宗瀚斷絕父女關係。
是以......
謝時蘊笑眯眯地看著崔管家,漂亮的杏眸滿是狡黠與算計。
劉宗瀚今天嫁定了!
崔家不娶也得娶。
......
真是隻狡猾的小狐狸。
世人都被她給騙了。
難怪十二郎在她手中,吃了那麼大的虧。
崔家涼亭上,站在高處的崔家少主崔折玉,看著明豔動人的謝時蘊,不由地搖了搖頭......
果然,上天很厚愛謝時蘊。
明明知道謝時蘊在算計他,可他卻沒辦法討厭她。
甚至還有一點歡喜。
棋逢敵手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