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的大理寺,燭火如豆,映著青磚鋪就的甬道,泛著冷硬的光。
三重門禁依次排開,獄卒身著皂衣,手持水火棍,每隔一刻鐘便會踩著整齊的步伐巡邏一次,甲胄碰撞的聲響在寂靜中蕩開。
王承業被關在西側的重犯牢房區,因為隻是關押,並未受到嚴刑審問。
鋪著幹燥稻草的地麵、幹淨的食水、僅作限製自由的常規鐐銬,可他蜷縮在角落,渾身冷汗直流,毫無半分睡意。
事情已經辦砸了,不管那人有沒有察覺到公主已經知道真相,自己絕不會活過今晚!
雖說已經有了必死的決心,但是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白白丟了一條命不說,家族也會被清算。
那人手段陰狠,王承業從不懷疑這一點。
突然,甬道盡頭傳來一陣極輕的磚石摩擦聲,雖說有獄卒巡邏的響動掩蓋,但他此事可謂是草木皆兵,一瞬間便注意到了這一絲不尋常。
王承業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死死盯著牢門方向。
果不其然,片刻後,隔壁空置牢房的牆麵突然向內凹陷,一塊青磚被輕輕取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暗洞。
兩道黑影從暗洞中鑽了出來,身著深色夜行衣,麵蒙黑布,隻露出一雙雙淬著殺意的眼睛。
他們手中握著淬毒的長劍,劍身泛著暗綠色的光,腳步輕得像貓,踩在稻草上悄無聲息。
為首的黑影冷漠看了一眼裏麵驚懼不已的王承業,掏出細長鐵線,對著牢門銅鎖輕輕試探。
這鎖是大理寺特製,結構精密,可黑影顯然早有準備,鐵釺在鎖孔裏轉動幾下,便傳來“哢嗒”一聲輕響,牢門被輕易打開。
冰冷的空氣裹挾著死亡氣息湧進牢房,黑影揮劍就向王承業砍去,劍光在燭火下劃出一道冷冽的弧。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玄色身影從王承業牢房上方的橫梁陰影中躍下,掌風淩厲如刀,直取黑影後心。
黑影反應極快,猛地轉身格擋,好早夜影也早有準備,長劍與長劍碰撞,發出“鐺”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
因為早有準備,大理寺的人並不慌張,聽到動靜後拔出武器悄悄圍攏過來。
牢房狹小,如此多的人根本無法施展,好在上麵的人早就通知他們,隻需要守住出口,防止刺客逃離即刻。
黑影見到這個情景,心中知曉是中了埋伏,但他們是死侍,就算拚上性命也要完成任務。
兩名黑影一左一右合圍上來,劍招狠辣刁鑽,招招直指夜影要害。
牢房地狹,夜影難以舒展身形,隻能憑借靈活閃避與精準反擊化解攻勢。
他的長劍舞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每一次碰撞都震得黑影虎口發麻。
為首的黑影自知不妙,任務為先,突然掏出一把飛鏢,趁夜影格擋之際,猛地擲向角落裏的王承業。
夜影早就防著這一手,瞬間側身擋在王承業身前,飛鏢擦著他的肩頭飛過,劃破衣袍,帶出一串血珠。
他反手一劍刺穿左側黑影的肩胛,黑影慘叫一聲,卻用身體死死纏住夜影的長劍,右側黑影趁機揮刀砍向夜影小腹。
夜影眼神一凜,猛地抽出長劍,帶起一片鮮血,同時一腳踹飛右側黑影。
被刺穿肩胛的黑影並未倒下,反而掏出一枚煙霧彈狠狠砸在地上。
濃煙瞬間彌漫開來,遮住了視線,黑影趁機衝向王承業,想臨死前完成任務。
夜影屏住呼吸憑聽覺判斷方位,飛身撲過去一掌拍在黑影後腦,黑影應聲倒地,抽搐幾下便沒了動靜。
濃煙漸漸散去,王承業完好無損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另一黑衣人見任務已經失敗,也立刻服毒自盡。
外麵的獄卒見事情已了,沉默地進來收拾殘局,王承業也被轉移到臨時看守室。
夜影待其餘人走後反手關上門,玄色衣袍上的血跡還未幹涸,肩頭的傷口隱隱滲血,他隨手扶了扶衣袖上的灰塵,淡漠坐下。
“還不打算說嗎,王大人。”他的聲音冷得像冰,不帶半分情緒。
“你是公主的人?”雖說是疑問,但他內心無比篤定。
對麵的人沒有回答,他也不在意,隻是有些苦澀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夜影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什麼沒說,隻是從懷中掏出一枚小巧的玉簪,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普通的白玉簪,溫潤透亮,上麵沒有多餘的裝飾,但王承業還是認出來了,因為這是他親手送給自己小女兒的禮物。
王承業的瞳孔驟然收縮,死死盯著那枚玉簪,聲音幹澀,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你......你從哪裏得來的?”
“王大人是聰明人,既然早就猜出來這一切都在公主的預料之中,那麼也該明白公主早就為王大人留了退路。”
“我如何信你?”
夜影扯了扯嘴角,像是有些好笑:“王大人,剛剛還誇你聰明,怎麼現在就犯蠢了。從你構陷公主那一刻起,就由不得你信不信。”
王承業渾身一震,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
“我該說不愧是皇室中人嗎,就算我沒看透公主的偽裝,這都是我自找的,但你們鬥不過那人。”
“鬥不鬥得過都跟王大人無關了。王大人,雖說你構陷公主,按律當株連九族。但公主承諾,隻要你坦白所有真相,供出幕後主使,你的家族會被保全,平安度日。孩子日後還能正常入仕、婚嫁,不受你的牽連。很劃算不是嗎?”
王承業的嘴唇哆嗦著,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他最怕的就是家族覆滅,不管公主會不會遵守承諾,但這也是他唯一的退路了。
他沉默了許久後,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聯係我的人是駙馬蘇文昭,但他背後的人是四皇子,那些偽造的書信、玉佩,以及周墨的證詞都是四皇子安排人出的手。”
他頓了頓,苦笑道:“四皇子用重金拉攏我,又與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在全心輔佐四皇子。幾日前,蘇文昭帶著四皇子的命令,還用家族所有人的性命威脅我,要我在朝堂上構陷公主。四皇子承諾事成之後,王家必定恢複往日的榮光,不,甚至更上一層樓。在我死後,靜心別院會有人接應我的嫡係血脈。代號蓮三。”
“你們的往來密函、資金流向,都在哪裏?”
“密函我藏在府中書房的暗格裏,資金是通過順通商隊周轉的,負責人叫趙三旺。”王承業一一交代,沒有絲毫隱瞞,“我還知道,四皇子一直在拉攏朝中官員,具體是誰,我不清楚。”
見他已經交代的差不多了,夜影起身:“大理寺卿會來錄供。駙馬貪圖富貴,暗中斂財,發現公主在暗中收集證據,一時糊塗,以王家為要挾威脅你構陷公主。你隻用將蘇文昭的事情如實陳述即可。公主說了,隻要你配合到底,必會遵守承諾。”
王承業點了點頭,癱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恐懼,隻剩下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