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下來幾天,“烈火英雄”的新聞開始鋪天蓋地。
本地電視台做了專訪。
鏡頭前父親穿著筆挺的製服,講述火場救援的原則和擔當。
報道重點渲染他多年救人事跡,對那晚的救援順序隻字不提。
張眷的社交媒體也同步更新。
他發了一篇長文,細數父親如何多年來資助貧困學生。
如何像父親一樣關懷他這個失去依靠的孩子。
配圖是父親指導他學習、給他送生活用品的抓拍,每一張都充滿溫情。
評論區一片感動。
“淚目了,這才是真正的英雄!”
“那個質疑救援順序的兒子,良心不會痛嗎?”
偶爾有幾條質疑的聲音,很快被淹沒。
周五傍晚,母親找到了我打工的餐館。
她站在門口,穿著素色裙子,手裏提著保溫桶。
幾天不見,憔悴了不少。
“嘉豪。”她聲音很輕。
我正在擦桌子,沒停。“有事?”
“周末......回家吃頓飯吧。”
她走近,把保溫桶放桌上:“燉了你小時候愛喝的湯。”
“我周末有班。”
“請個假吧。”她聲音更低,“你爸他......嘴上硬,心裏惦記你。昨天還問我你在學校怎麼樣。”
我放下抹布看她:“媽,我們已經斷親了。”
她眼圈瞬間紅了:“那是氣話......一家人哪有真斷的?”眼淚掉下來,“你爸有他的難處......”
“什麼難處?”我盯著她的眼睛,“難到要先救私生子?”
母親猛地抬頭,臉色煞白:“你......胡說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
她避開我的視線,手攥緊保溫桶提手。
“媽,”我放輕聲音,“哥哥當年出事,你真信是意外?”
她身體晃了一下,扶住桌角才站穩。
“嘉豪,有些事過去就讓它過去吧......”聲音發顫,“你爸現在名聲好不容易......”
“所以名聲比真相重要?比哥哥怎麼死的更重要?”
她泣不成聲,答不上來。
餐館門在這時被推開。
父親走進來,身後跟著張眷和他母親。
幾桌學生抬起頭看。
“嘉豪,”
父親走到收銀台前,聲音刻意放得溫和,
“爸想了很久,之前態度不好。今天來,是有事商量。”
我沒說話。
張眷上前一步,雙手遞來文件袋:
“嘉豪哥,這是......保研申請材料。”
父親接過話:“眷眷成績不錯,就是家庭條件......你也知道。”
“他們母子不容易,你能不能把保研名額讓給他?”
空氣靜了一瞬。
隔壁桌兩個男生停下筷子,對視一眼。
“憑什麼?”我問。
父親笑容頓了頓,隨即更溫和:
“你是爸爸的親兒子,爸還能虧待你?你成績好,自己考也能上。眷眷他......更需要這機會。”
張眷低下頭,聲音哽咽:
“嘉豪哥,我知道我不配......可我真的很想讀書......”
“我媽身體不好,我讀研後能找到好工作,讓她過好日子......”
他母親抹淚:
“歐隊長,陸姐,我們真不好意思......可眷眷這孩子懂事,成績好,就是命苦......”
父親拍拍張眷的肩,轉向我,語氣帶上威嚴:
“嘉豪,你是消防英雄的兒子,要有格局。幫幫眷眷,就當......替爸爸完成一份心願。”
周圍響起低語。
“自己考不上憑什麼要別人讓?”
“英雄的兒子,是該大氣點。”
我聽著這些話,看著父親臉上那副“深明大義”的表情,忽然覺得可笑。
“爸。”我開口,聲音平靜,“你這麼急著替他要名額,是因為愧疚嗎?”
父親的笑容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