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霍小玉轉悠到了彩雲坊，尋找那夾著金絲的布料。

彩雲坊的店主羅娘子三十出頭，早已經過了女子最美的年華，可在雲霧城裏仍然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美人，本就生了三分美貌，又用足了七分裝扮，也就成就了她現在的十分人才。羅娘子十分善於經營，這彩雲坊名揚雲霧鎮已十餘年。

霍小玉在店裏轉悠了幾圈，倒是沒發現那布料的衣衫，便和那老板娘攀談起來。

霍小玉從羅娘子那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線索，滿心歡喜。從店裏出來時，與進來的一人撞在一起，對麵那人身形高大，兩人撞在一起，倒像是小玉一頭紮進了那人懷裏。

“小玉？”

霍小玉抬起見自己一頭撞上的竟然是嚴麾，頓時有些發懵。

小玉急忙站正了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又正了正帽子。即便她以男裝行走多年，性子也不像小娘子般時不時就害羞的矯揉造作，但這個當口，這個情景，也難免一陣陣耳熱心跳。

“大人，這麼巧。長空呢？”

長空聽到小玉喚它，連忙從空中飛了下來，一頭紮在小玉的帽子上。

“這小家夥，怎麼這麼喜歡趴在人家帽子裏？”

“長空向來是比較挑剔的，並不是所有人的帽子它都喜歡，但它的確比較喜歡你的。”

霍小玉逗弄著長空，倒是忘了方才那一撞的尷尬，揚起明媚的笑臉，道：“大人你說什麼？”

“我是說，長空一慣懶，躲你帽子裏偷懶罷了。”

“那長空怎麼不躲大人的帽子裏？”

“我想並不是人人都有那麼大的膽子。你說呢？”

霍小玉自從認定嚴麾是個狡猾的狐狸後，聽著這句“你說呢”，總覺得話裏有話，有所暗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想著十分的累心，這嚴大人要是再冒出什麼話，搞不好自己還得做夢累一宿，再得兩個黑眼圈。

“大人，是來買衣衫吧，這家彩雲坊是我們雲霧鎮最好的成衣鋪，最能配得上大人的身份，小人就不打擾大人了，您忙。”

霍小玉拱了拱手，抬腳就走，那嚴大人倒也沒攔，他前腳離開，後腳便跟了上來。霍小玉繞了一個彎，見嚴大人仍跟在身後，不禁後背汗毛豎立。腳上加緊，轉過小巷，嚴麾居然還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

霍小玉心中發慌，拔腿就要跑，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口哨聲，一直在帽子裏安安靜靜的長空突然飛騰起來，在她眼前一陣亂飛，攔住了她的去路。

長空搗亂的這個空檔，嚴麾已經到了小玉的麵前。

“大人，您一個狀元郎，明明是個文官，怎麼比我一個捕快腳力還好？”霍小玉無可奈何，隻好硬著頭皮停下了腳步。

“多虧了長空，不然我還真追不上霍捕快。霍捕快怎麼走的這麼著急？”

“長空真是和大人心有靈犀呢。嘿嘿。”

“長空畢竟跟著我的時間不短了，心意相通總會有些。你說呢？”

一聽這話，霍小玉麵上當即垮了下來，道：“大人，您還是別讓我說了，我還是聽您說罷。要不我晚上又要發噩夢了。”霍小玉一聽這三個字，後背一陣陣發麻，好像剛剛被螞蟻爬過，這種感覺大概就是所謂“如芒在背”。

“行，那跟著來吧。”嚴麾帶著霍小玉上了一座酒樓，選了一處角落坐下，要了幾個小菜。

“大人，咱們說案情怎麼不回衙門？”

嚴大人也不理她，抓了一把瓜子，喂給長空，道：“來吧，小東西。別著急。昨天受了驚嚇，今日犒勞犒勞你。”

“這酒樓的桂花丸子味道不錯，衙門裏的廚師傅可做不出來。”

霍小玉瞧著慢條斯理，一心一意品嘗美食的嚴麾，實在是再也憋不住了，終是開口問道：

“大人，您去彩雲坊做什麼了？”

“你去做什麼，我便去做什麼了？”

霍小玉一擰眉頭，搔了搔頭發，道：“那大人你也沒進去呀？”

“你都得到答案了，倒是沒必要再問一遍？”

“大人，你也沒進去，怎麼知道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大人難不成你還長了一雙順風耳？”

“那倒沒有，我見你出來時滿麵春風，一猜便是得了答案。”

霍小玉筷子上酒釀丸子掉在了碗裏，激起的湯汁濺在她的臉上，心中感歎，這嚴大人真是狐狸本尊呀。

“說說吧，你得了什麼消息。”

霍小玉回過神來，一聽嚴大人終於想起了來該問問正事了，當下又是恢複了眼中神采，當即向前湊了湊，低聲道：“那屍身上的衣服布料特別，瞧著普通，實際上織法特別講究，每隔九行織進去一條金線，寓意九九歸一。陽光一照便瞧出與眾不同了。羅娘子說那布料她隻得了三匹，兩匹桃花粉的，一匹暗色的。那匹暗色的料子，隻製了一件男裝，她記得清楚，就是傅老爺定下了。”

霍小玉從懷裏掏出一小塊料子，遞到嚴麾手中，道：“大人，你看看，那料子金貴，價格自然也貴，暗色的沒法做女子衣服，男子又很少願意穿這麼紮眼的衣衫，剩下的料子，她一直放著，這是我從那匹料子上剪下的，您瞧瞧是不是和那屍體上所穿的衣衫的布料一樣？”

嚴麾仔細瞧了那布料，並沒說話，但他倒是十分篤定霍小玉判斷。便對著小玉點了點頭。

“是吧，大人，錯不了。大人.......”

霍小玉向前湊了過來，嚴麾的下巴被她頭頂的發絲搔得有些發癢，淡淡的女兒香直竄入了他的鼻中，微微一低頭便瞧見一張粉嫩麵頰近在眼前，那幾點湯汁留在臉頰，甚至有些俏皮可愛。

“那傅老爺定了那衣衫，大人，您猜猜，是誰去取的衣衫？”

嚴麾瞧著眼前興奮的小玉，也忍不住配合她，道：“哦？是誰？”

“居然是那個老管家，這麼貴重的東西，一定讓人印象深刻，即便他年紀大，忘性大，也不至於一點印象沒有，隻不過是半年前的事，可是他想也不想，便一口否認。那老管家一定有古怪。”

嚴麾頻頻點頭，也學著霍小玉的樣子壓低聲音，道：“霍捕快真是觀察入微，十分能幹。深得我心。實在是該好好獎勵。”

嚴麾夾了一顆酒釀丸子，放到小玉的碗裏，道：“來，多吃點。”

順手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帕子，放到小玉麵前。

霍小玉拿起那帕子，翻來覆去，又對著陽光仔細瞧了，道：“大人，您這個手帕的料子，橫看豎看，也沒什麼特別，隻不過是普通的絹。您從哪裏得的？和案子有什麼關聯嗎？”

“是我平時慣用的帕子，隻給你備著擦嘴的。見不得你的邋遢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