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錚錚近日害喜害得厲害。
紀家後院,藥碾子在青石臼裏發出沉悶的滾動聲,紀多多跪在蒲團上,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
紀大夫碾藥的力道越來越大,最後“哐當”一聲,藥碾子居然脫離了青石臼,滾到了地磚上。
“你竟敢教唆錢家丫頭做這等荒唐事!”紀大夫渾身發抖,手指著紀多多,“那種藥,是你們女兒家該碰的嗎!你......你還敢去醉紅樓!”
紀夫人捧著紀大夫剛為錢錚錚開的安胎方子不住地歎氣:“多多啊,你可知未出閣的姑娘沾上這種事......”
“爹,娘,女兒知道此事是女兒魯莽。”紀多多抬起頭,眼眶裏眼淚直打轉,“可是這不公平,錚錚說了,憑什麼男人能三妻四妾,女子連懷個孩子都要被指指點點?”
紀大夫氣得說不出話,隻是大口喘氣,紀夫人忙為他順背。
紀多多縮著脖子低頭抬眼看著兩老。
正在此時,前院藥鋪傳來錢錚錚的幹嘔聲。老兩口對視一眼,最終紀大夫重重歎了一口氣,拿起那張安胎方子,略略看了一下:“再加三錢白術,兩錢黃芪,錚兒胎火旺......”
說完又瞪了紀多多一眼:“從今日起,你日日去錢家照顧錚兒,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老夫就一把毒藥喂了你!”
“是,女兒知道了。”紀多多吐吐舌頭,依舊低頭抬眼瞧著自家爹娘,紀大夫假裝看不見,紀夫人直搖頭:“你啊,闖禍精。”
之後的日子,紀多多索性搬到了錢府,和錢錚錚日夜為伴,因著自己懂三分藥理,錢錚錚孕期的日子也好過了起來,這肚子,也一天一天大了起來。
......
“錢家丫頭,你還有臉出來見人哪?!”這日,錢錚錚剛到自家鋪子,胭脂鋪的鄒娘子和賣豆腐的王婆就邀著十幾個商戶婦人堵在了布莊門口,她卷起袖管,揚了揚手裏的《女則》抄本,“我們街裏街坊的,也沒什麼好送的,這本《女則》,你空了好好讀一讀,也好好懺悔閉門思過吧。”
眾婦人都掩麵笑著,仿佛早市那些竹籠裏嘎嘎直叫的鴨子。
錢錚錚冷冷地看著眾人,扶著腰挺著肚子從鋪子櫃台後緩步走了出來,微微隆起的孕肚將胭脂紅襦裙撐出圓潤的弧度。
隨後,她拎起櫃台上的榆木算盤猛地往櫃台上一敲,“咚”的一聲,震得眾婦人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
“鄒娘子。”錢錚錚冷哼一聲,“您家老爺上個月包了醉紅樓的一位新來的姑娘,花了二百八十兩銀子。”隨後她從櫃台賬本裏抽出一張紙抖落開。
“這是紅芍姑娘親筆寫的字據,要不要我當眾念念細節?”錢錚錚將這張紙扔了出去,紙張飄飄揚揚,勾引著眾婦人的眼神左右搖擺。
鄒娘子伸手想搶奪那張字據,卻不慎被門檻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王婆,你家男人今年年過五十了,還想著納妾傳宗接代啊?可見這生兒育女的辛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承受的,你呢,就指著你家男人的外室生兩個孩子,你當個便宜大娘子,不好麼?”錢錚錚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專戳王婆心窩子。
隨後又看向人群內混進去的一個中年男子:“劉掌櫃,怎麼?賣給我次貨,還敢再來我門前叫囂?”
劉掌櫃這次卻是有了些許底氣:“你一個未嫁閨閣女,懷了個莫名其妙的野種,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容不得你這樣私德敗壞的女子!”
“你隔三岔五就去醉紅樓報道,賺的那些黑心錢,全是拿去風花雪月了吧,怎麼?今天倒是大義淩然地說我私德有虧了?你也是仗著你家娘子賢德,敢怒不敢言罷了。”
劉掌櫃磕磕巴巴地說:“那能一樣?我是男人......”
“男人?”錢錚錚冷笑打斷,“男人是人?女人就不是了?我錢錚錚敢作敢當,光明正大懷孩子,礙著誰了?你們男人三妻四妾,這些女人覺得理所當然,而我偏不!”
眾人被錢錚錚這氣勢逼得節節後退,這時,街頭賣花的姑娘擠到麵前:“錢姐姐說得好!男人能做的事,我們女人也能做!我娘就是因為爹爹留戀煙花之地,我娘哭得眼睛都瞎了他都不管!”
風頭逐漸轉變,人群中有人小聲討論著:“其實錢家姑娘也是有勇氣有擔當了......”“是啊,堪稱女中豪傑。”
錢錚錚趁機說道:“各位,今日之事我錢錚錚可以不計較,但請不要耽誤我開門做生意,否則,錢家染坊的木槌,不止可以染布,還可以打狗!”
......
錢錚錚光天華日舌戰群雄的事跡也是人盡皆知,最終傳到了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