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萊——!”
錢錚錚的怒吼聲從後院傳來時,錢萊正趴在布莊門框上探頭探腦。乳娘拎著他的後衣領,像拎著小貓崽似的把人提溜進來。
“娘親~”小家夥一落地就撒歡兒似地撲向錢錚錚,奶聲奶氣地拖長調子,“萊萊想死你啦!”
老秀才的胡子氣得直翹:“想?想個鬼!《千字文》才教到‘天地玄黃’就跑沒影兒!”
錢錚錚手裏的戒尺“啪”地敲在柱子上:“上月賭骰子,前兒掏鳥窩,今天還敢逃學?”她眯起眼睛,“第七次了,嗯?”
錢萊眨巴著大眼睛,突然扭頭朝門外喊:“外公!外婆!娘親要打萊萊屁股啦!”
“臭小子還敢搬救兵?”錢錚錚一把揪住他的小耳朵。
“哎喲喲~”錢萊像條活魚似的扭來扭去,“娘親輕點!萊萊耳朵要掉啦!”
錢老爺拄著拐杖慢悠悠晃進來:“錚兒啊,孩子還小.......”
“小?”錢錚錚氣笑了,“上回把王婆家的豆腐攤當滑梯,上上回把鄒娘子的胭脂當顏料,這也叫小?”
錢萊趁機掙脫,一個猛子紮進外婆懷裏,露出半張小臉:“外婆~萊萊會背《千字文》啦!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呃......”眼珠子骨碌一轉,“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老秀才瞪圓了眼睛:“嘿!這小子什麼時候......”
“掌櫃的!”乳娘突然插話,“小主子今日差點被馬踢著。”
戒尺“咣當”掉在地上。錢錚錚一把將兒子摟過來上下摸索:“傷哪了?讓娘看看!”
“沒事兒~”錢萊驕傲地挺起小胸脯,“萊萊一個鷂子翻身就躲開啦!就是......”偷偷瞄了眼娘親臉色,“屁股墩兒有點疼......”
錢錚錚長舒一口氣,戳著他腦門:“以後還敢亂跑不?”
“不敢啦~”錢萊跪得端端正正給夫子磕頭,“夫子對不起,萊萊明天一定把'寒來暑往'背得滾瓜爛熟!”
老秀才被逗笑了:“你這小猢猻......”
乳娘小聲道:“是十九王爺的儀仗馬受驚了......”
錢萊突然蹦起來:“娘!萊萊看見夢裏那個叔叔啦!”他手舞足蹈地比劃,“穿黑衣服,站得高高的,旁邊好多大馬!今天馬車簾子一掀——哇!一模一樣!”
“夢?什麼夢?”
“就是萊萊長做的夢,夢裏老是有一個凶叔叔!”
乳娘臉色變了:“小祖宗,那可是十九王爺......”
錢錚錚心頭猛地一緊,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
而李承煥近兩日的“暗訪”也初具成效。
此時他正坐在錢家染坊斜對角的茶樓喝茶。
“查清楚了?”他低聲問身旁的探子。
“回大人,那孩子正是那京城第一悍婦——錢錚錚的兒子,今年三歲有餘,生辰仿佛是大雍三年五月初六......”
四年前,王爺醉酒,正是太後娘娘的中秋宮宴......這日子一推算......
李承煥此刻已完全確定,那日在街上險些被自己馬兒踢傷的小兒,正是那夜王爺留下的種!
他告誡探子今日所查之事不可泄露半分,然後讓其退下,自己決定,先去會一會這“京城第一悍婦”。
可李承煥的密探近日的這一係列舉動,卻被紀多多歪打正著地撞上了。
......
“錚錚!”紀多多風風火火地衝進布莊,鬢邊銀鈴叮零零地響,“有人在查你!”
錢錚錚心頭一跳:“誰?”
“一個男的!”紀多多壓低聲音,“這兩日他在向街坊打聽萊萊的事情!”
“我剛悄悄跟著那個人,看他上了你鋪子斜對角的那個茶樓。”紀多多繼續道,“然後我就貓在門外偷聽......”
“然後呢?”錢錚錚急道。
“現在被我迷暈了,估計這會兒還在茶樓!”紀多多雖然聲音很低,但難掩興奮。
“你把他迷暈了!?”
紀多多一擺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調查你的那個男子叫李承煥,是當今十九王爺的貼身侍衛!你想想,他查你是為了什麼?”
“難道那夜綁的,真的是......可是,他不是不能人道嗎?”
“那些街坊的傳言不可全信,走!我們去茶樓!”紀多多拉起錢錚錚就往外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