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從偶然認識璣衍後，鐘歧變得安分起來，不再往山門外跑，一心一意地修煉。

他有揣測過璣衍的身份，不明白如此神通廣大的人物，為何願意幫助一個與他毫無瓜葛的人。

鐘歧有次耐不住心中鬱悶，嘗試通過璣衍給的紙筆與其聯係，但當得知沒什麼重要信息彙報後，對方嚴厲警告不到緊要關頭不要使用這樣寶物。

這一卷宣紙與一支毛筆的確是不是凡物。

先看那宣紙，質地細膩潔白，在上麵留下的筆墨，經過半個時辰後會自然消失，重歸空白以便寫下其他內容。

再瞧那支毛筆，筆杆古樸典雅，散發著淡淡的木香，筆尖的墨汁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濕潤度，既不會幹涸凝滯，也不會流淌滴落，而且用之不盡。

鐘歧無法理解這樣的寶物，以及那些高深的法術究竟是以什麼原理運作，他的修為過於低下，不能窺探其中玄機。

念陽子這個所謂的師傅，雖然收鐘歧作為弟子，可隻教了修煉的基本方法，之後便再未傳授相關知識，他盲目地修煉可謂毫無進展。

自那一日在折磨之下突破為練氣初階，體質確實有產生巨大變化，但說到底隻是個力氣大些的普通人罷了，遠不到可以施展法術的境界。

修煉場的人們如同陷入長夢般不曾醒來，望著那一個個單薄的背影，鐘歧不禁感慨，究竟是什麼促使他們夜以繼日、廢寢忘食地修煉？

念陽子曾說過，修煉十年才能有資格下山，那難道十年的光陰都要交付在這山上麼？

十年的時光，足以讓一個懵懂少年成長為頂天立地的漢子，也足以讓世間的風雲變幻無數。

而他們，卻要在這山上，日複一日地打坐苦修，坐等光陰流逝，與外界的繁華和喧囂徹底隔絕。

倘若修煉真能延年益壽，按照常理，修煉有成之人理應容光煥發、青春常駐，可念陽子為何皓首蒼顏？雖說他的確身強力壯，但畢竟容貌不再。

因此，鐘歧不能枯坐山中，他的第二次生命，不應該在這裏荒廢。

話雖如此，勤奮刻苦修煉還是必要的，假使將來逃了出去，麵對一個陌生世界，遭遇險情也有實力防身。

鐘歧的心態自打來到這個世界的短短一個星期內數次發生變化，他本認為原先生活的世界是個地獄，但現今頗有些想念。

在那一個世界，雖然家境的貧困使他無法獲得更好的物質條件，複雜的人際關係令他備受傷害，但是科技帶來的便利深深影響著他。

縱然一度覺得生活無望，但心中一點點的希冀支撐著他繼續苟活，他渴望著改變。

那一天，鐘歧剛剛結束勞累的工作，回家路上，通過一條人行道時，他注意到一輛汽車因為誤闖紅燈，即將撞向走在他前麵的一個女孩。

那一刻，鐘歧沒有多想，他一個飛撲推開女孩，自己卻受到緊跟而至的車輛撞擊，因此來到新的世界。

那走馬燈般回憶過往的時刻，他心底竟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慶幸。

慶幸父母已然辭世，慶幸自己孑然一身，沒幾個交心的朋友。

這樣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為他傷心，不會有太多人記得他。

鐘歧想了很多，正因為這些雜念擾亂了他的修行，睜開眼一看，差不多到時候了，便去山澗打水。

往返第二趟的時候，鐘歧意外發現在他接水的位置站了個人，走近一瞧，覺得有些眼熟。

在記憶中搜索一番後想起，自己初至山上時，曾在住房外院子裏的樹下小憩，正是彼時碰見了眼前的青衫男子，與他有一麵之緣。

對方似乎刻意在此等候鐘歧，見他過來，邁著沉穩的步伐迎上前去，微微拱手，姿態謙遜有禮，隨後開口道：“師弟多多擔待，我身為門派大師兄，本應關照新進弟子，卻未能盡到職責，望師弟莫怪。”

鐘歧初來乍到，幾日裏麵對的多是陌生與疏離，還是頭一回被人以禮相待，誠惶誠恐地搖頭道：“沒事沒事，這幾日我獨自摸索探尋，已對門派各處有所熟悉。”

青衫男子微微點頭，道：“我叫鹿蓬，師弟的事情我已從師傅那裏聽說，便想來幫一幫你。”

“鹿師兄有心了。”鐘歧學著對方行禮。

鹿蓬道：“果園連通師傅住處，平時門扉緊閉不準通行。師傅故意放你進去，借此以責罰之名給你施加磨練，門內弟子初來時大多都有同樣經曆。”

鐘歧暗暗譏嘲念陽子，對他做出的任何事情都不敢到奇怪。

鹿蓬接著道：“師傅向來嚴苛至極，時刻掌握我們修煉進度，容不得半點懈怠，稍有停滯就被施以刑法。那刑法滋味，我想師弟也已品嘗過了。”

鐘歧聞言大驚道：“師兄也在那地下暗室受過折磨？”

鹿蓬苦笑一聲道：“這是自然，想我剛入門派之時，諸多規矩尚不明晰，次日就因擅離山門受罰，之後也因種種緣由接連被罰。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我倒也摸清了師傅的脾性，嚴格按他吩咐做事，受的罪從此少了。”

鐘歧眼神遊移，猶豫再三後問道：“既然屢受虐待，為什麼不選擇離開呢？”

鹿蓬當即反問道：“你想下山？”

鐘歧遲疑片刻後點頭，他暗想反正念陽子已經知道他有要逃走的念頭，不怕鹿蓬把這件事說出去。

鹿蓬歎氣道：“下山唯有死路一條，不如在這山上苟活，等待他日修煉有成，興許還能重返家園......”

鐘歧不解道：“為什麼下山就會死？山下有什麼危險麼？”

“你既然是被師傅帶上山來的，還要明知故問嗎？”鹿蓬緩緩搖頭，痛苦的表情在臉上刹那間而過。

鐘歧心中起疑，正欲追問，但被鹿蓬打斷這一話題，轉而說道：“該說正事了，我知曉師傅罰師弟你澆灌果園，可每日來回奔波打水，實在耗費精力，我擔心因此耽擱了修行，所以想告訴你個更為便捷的法子。”

“什麼辦法？”

鐘歧眼中泛出好奇的光芒，若能有更高效的方法完成每日早晚的工作，那便能省下不少時間去做別的事情，這對他來說當然是件好事。

“我將教你一樣法術。”

鹿蓬微微仰頭，柔和的夕光灑落在他硬朗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