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昕臉上的那股狠勁兒還沒散幹淨,被他這麼呆呆地一問,反倒愣住了。
她看著薑振南那張滿是困惑的臉,又看了看他嘴角邊還沾著的血絲,心裏那股因為裝病而升起的尷尬,瞬間就散了。
她沒好意思直接承認,隻是清了清嗓子,抬手幫他把嘴角的血跡擦掉。
“我要是不說自己不舒服,你怎麼肯出來?”
薑振南徹底傻了,他就那麼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她,腦子裏還是一片空白。
騙他的?嫂子是騙他的?
白瑜昕看著他那副樣子,幹脆蹲下身,視線和他平齊,一雙眼睛認真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覺得自己成了家裏的累贅。可你看看剛才,胡大偉那種混子,你都敢跟他動手,你還把他給咬傷了。”
她指了指他那條使不上勁的腿,又指了指他的胸口。
“腿使不上勁,不代表人就廢了。隻要這兒不認輸,你就還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誰也欺負不了你。”
她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砸進了薑振南的心裏。
是啊,剛才他咬住胡大偉手腕的時候,他忘了自己的腿,忘了自己是個瘸子,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這個混蛋碰嫂子給他做的輪椅,不能讓他欺負自己。
他不是沒用,他還能保護人。
薑振南的鼻頭猛地一酸,眼眶也跟著發燙。
他飛快地偏過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手卻死死攥住了輪椅的扶手。
白瑜昕看他這樣,心裏也跟著軟了,站起身,拍了拍他繃得死緊的肩膀。
“走吧,回家。”
回去的路上,薑振南沒再低著頭。
他推著輪椅,軲轆壓過土路,隻覺得格外輕快。
剛到院門口,就跟匆匆往外跑的張如玉撞了個正著。
“你們跑哪兒去了!”
張如玉一看見兩人,懸著的心才落了地,幾步衝上來,先是拉著白瑜昕的胳膊上下打量,“你沒事吧?我聽村裏人說,胡大偉那混子找你們麻煩了?”
薑曉雨也跟了上來,一雙眼睛把薑振南從頭到腳掃了一遍,見他沒缺胳膊少腿,才撇了撇嘴。
“二哥,你可真行,一出門就惹事。”
嘴上這麼說,人卻已經繞到他身後,幫著把輪椅往院子裏推。
白瑜昕笑著搖搖頭:“媽,我們沒事,就是跟他吵了幾句,已經把他趕跑了。”
張如玉這才鬆了口氣,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你這孩子,下次可不能這麼虎了,萬一動了胎氣怎麼辦?”
薑曉雨從灶房端出溫著的飯菜,麻利地裝進一個舊飯盒裏。
“媽,我去做飯了,待會兒給大哥送過去,他今晚又得幹到很晚。”
她話音剛落,一直沒出聲的薑振南忽然開了口。
“我跟你一起去。”
薑曉雨第一個反應過來,皺著眉問:“你去幹啥?工地又遠又亂的,你這椅子走那路也不方便。”
“我想去看看。”薑振南抬起頭,目光清亮,沒有了之前的陰鬱和躲閃,“嫂子說得對,腿使不上勁,不代表人就廢了,我不能再這麼天天待在屋裏,讓你們替我操心。”
他轉頭看向白瑜昕,眼底是實實在在的感激。
“媽,曉雨,之前是我鑽牛角尖了。是嫂子把我點醒的。”
張如玉看著兒子臉上久違的神采,眼眶一熱,差點掉下淚來。
她走過去,摸了摸薑振南的頭,“好,好......想通了就好,我兒子本來就是最棒的。”
她又看向白瑜昕,那眼神裏的感激,幾乎要滿溢出來。
這個兒媳婦,真是他們薑家的福星。
天色徹底暗下來,薑振東才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
薑曉雨早就把下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
他洗漱完進了屋,白瑜昕正坐在燈下,借著昏暗的光看書,是薑曉雨的高中課本。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回來了。”
“嗯。”薑振東應了一聲,在她對麵的凳子上坐下,一雙深邃的眼睛就那麼看著她,看了很久。
屋子裏很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
白瑜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剛想開口問怎麼了,男人沉悶的嗓音先響了起來。
“振南的事,謝謝你。”
他的聲音很低,還帶著幾分沙啞,但那句謝謝,卻說得格外用力。
白瑜昕心裏一暖,彎起嘴角笑了笑,“咱們是夫妻,一家人,說這些就外道了。”
那句一家人,輕輕掃過薑振東的心尖,又癢又麻。
他看著燈光下她柔和的側臉,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心裏那股被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
他忽然站起身,幾步走到她麵前。
白瑜昕還沒反應過來,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經籠罩下來。
他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皂角和汗水的味道,混雜著獨屬於他的陽剛氣息,鋪天蓋地地將她包圍。
他低下頭,滾燙的呼吸噴在她的臉頰上。
白瑜昕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仰。
眼看著那張英俊的臉越靠越近,那雙漆黑的眸子裏翻湧著她看不懂的,卻讓她心慌的濃烈情緒,她腦子一懵,抬手就抵在了他堅實的胸膛上。
“別......我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薑振東的動作停住了,他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喉結滾了滾。
半晌,他直起身,眼底那股洶湧的浪潮慢慢退去,化作一片深沉的無奈和寵溺。
他沒再做什麼,隻是伸出長臂,將她輕輕地攬進了懷裏。
“睡吧。”
他什麼也沒做,就隻是這麼抱著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白瑜昕剛把早飯端上桌,就聽見院門外傳來幾個婆娘的說笑聲。
“聽說了嗎?薑家那媳婦,昨天跟她那瘸子小叔子在村口拉拉扯扯的,被胡大偉給撞見了呢。”
“真的假的?哎喲,這可真是......一個守不住的嫂子,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叔子,天天在一個屋簷下......”
“可不是嘛,那白瑜昕長得就不是個安分的樣,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
飯桌上,薑家人的臉色,一下子都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