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薑曉雨手裏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張如玉端著碗的手不住地發抖,稀飯灑出來,燙在手背上也沒察覺。
薑振南的臉,在一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
他死死攥著桌沿,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自信,被那些汙言穢語砸得粉碎。
白瑜昕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冷了下去。
她放下碗筷,動作不緊不慢,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
然後,她站起身,徑直朝著院門口走去。
“嫂子!”薑曉雨急著想跟上去。
“都別動。”白瑜昕沒回頭,整個人異常平靜,“吃飯。”
院門口,劉嬸正跟幾個婆娘說得唾沫橫飛,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那胡大偉親眼看見的!兩個人鬼鬼祟祟地在村口,那小叔子還坐在個怪椅子上,嫂子就蹲在他跟前,手都快摸上去了!”
她看見白瑜昕出來,非但不收斂,嗓音反而拔高了八度,生怕別人聽不見。
“喲,正主出來了!瑜昕啊,不是嬸子說你,你男人天天在外麵累死累活地掙錢,你可得知點好歹,別跟自己小叔子不清不楚的,讓人戳脊梁骨啊!”
張如玉和薑曉雨也跟著衝了出來,氣得渾身發抖。
“劉翠花!你滿嘴噴糞!”薑曉雨指著她鼻子就罵。
白瑜昕卻沒說話。
她隻是冷冷地看著劉嬸,然後轉身,走到了院子角落那個漚著肥的糞水缸前。
她抄起一旁的長柄水瓢,舀了滿滿一勺黃綠色的湯汁。
那股惡臭瞬間彌漫開來。
劉嬸和那幾個婆娘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白瑜昕......你,你想幹啥?”劉嬸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白瑜昕一步一步走過去,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在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白瑜昕揚起了手。
“嘩啦——”
一整瓢糞水,從頭到腳,結結實實地潑在了劉嬸身上。
“啊——!”
劉嬸發出一聲堪比殺豬的尖叫。
她瘋了一樣地拍打著自己身上往下滴答的汙物,破口大罵。
“你個瘋婆子!你敢潑我!老娘跟你拚了!”
“這事可不是我瞎編的!”她指著白瑜昕,“是胡大偉!村裏的胡大偉親口說的!他說你趁著振東不在家,就勾搭他弟弟,帶著瘸子小叔子出去偷人!”
白瑜昕捏緊了手裏的水瓢,手背上青筋暴起,抬手就要再砸過去。
“住手!”
一聲怒喝,如平地驚雷。
薑振東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一把攥住白瑜昕的手腕,將她整個人都拉到了自己身後護住。
他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掃過滿身狼藉的劉嬸,又落在她身後那幾個嚇得噤若寒蟬的婆娘臉上,眼裏的寒意,幾乎能把人凍僵。
“振東......”劉嬸的氣焰矮了半截。
薑振東身後,還跟著村裏的大隊長。
大隊長皺著眉,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幕,沉聲開口:“怎麼回事!一大早就鬧得雞飛狗跳!”
薑振東沒理會任何人,隻是側頭看了一眼被他護在身後的白瑜昕。
看著她沒事,他心裏鬆了口氣。
大隊長見這架勢,直接轉頭對身後的一個民兵壓著嗓子開口。
“去,把胡大偉給我帶過來。”
沒一會兒,胡大偉就被兩個民兵一左一右地架了過來,他身上還帶著股酒氣,腳下發軟,嘴裏罵罵咧咧的。
等看清眼前站著的是黑著臉的薑振東和村大隊長,他打了個哆嗦,酒意去了大半。
“胡大偉,你跟大夥兒說說,你都看見什麼了?”
胡大偉腿肚子都在打轉,昨天被薑振南咬了一口,又被白瑜昕踹了一腳,本就懷恨在心,喝了點酒就滿嘴跑火車。
可現在,對上薑振東那雙能殺人的眼,他哪還敢嘴硬。
“我......我啥也沒看見!”他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是我喝多了胡咧咧!振東哥,嫂子,我錯了!是我嘴賤!我就是......就是心裏不服氣,才胡說八道的!”
這話一出,周圍一片嘩然。
劉嬸的臉,瞬間白了。
她還不死心,梗著脖子小聲嘟囔了一句:“誰知道是真是假,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
“大隊長!”白瑜昕忽然上前一步,“胡大偉造謠汙蔑,自有村規處置。但今天這事,是劉嬸挑起來的!”
她指著臉色發白的劉嬸,一條一條地數落起來。
“她今天能因為胡大偉一句醉話,就堵在我家門口敗壞我跟我小叔子的名聲。那昨天她就能拿走我家晾在院裏的幹菜,前天就能順走我家牆根的柴火!”
“咱們一個村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誰家什麼人品,大家心裏都有數!她這種人,今天造我家的謠,明天就能去禍害別家!這種攪得鄰裏不和睦的歪風邪氣,咱們村是不是就該慣著她?”
周圍的村民裏,有好幾個都跟著點頭。
劉嬸平日裏手腳不幹淨,村裏不少人都吃過她的虧,白瑜昕這話算是捅了馬蜂窩。
人群裏立馬有人小聲嘀咕開了。
“還真是,我家牆根底下那捆柴火,前天還好好的,昨天就少了一大半。”
“誰說不是呢,我晾在院裏的蘿卜幹都莫名其妙不見了!”
大隊長聽著周圍的議論,一張臉徹底黑了。
他最煩的就是這種偷雞摸狗、攪得四鄰不安的破事。
他指著還在地上打滾撒潑的劉嬸,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
“劉翠花!你還要不要臉了!趕緊給瑜昕道歉!再讓我聽見你在村裏亂嚼舌根,滿嘴跑糞,你就去村頭那條路給我掃一個月!”
劉嬸的哭嚎聲卡在嗓子眼,又羞又氣,渾身那股臭味熏得她自己都快暈過去。
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什麼,就捂著臉,連滾帶爬地跑了。
一場鬧劇,總算收了場。
回到屋裏,薑振東關上院門,隔絕了外麵所有的聲音。
他一言不發地打來一盆幹淨的水,把毛巾浸濕了,擰幹,塞進白瑜昕手裏。
“擦擦手。”他的嗓音又沉又啞,眉頭皺的緊緊的,“以後這種事,有我。”
張如玉也跟著點頭,拉著她的手,一臉後怕。
“是啊瑜昕,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萬一磕著碰著了可怎麼辦?以後有事,讓振東和曉雨上,你就在屋裏待著。”
全家人都看著她,眼神裏全是擔憂。
白瑜昕心裏暖烘烘的,她擦幹淨手,故意把臉一板,看著薑振東。
“那可不行。”
她哼了一聲,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我家的人,憑什麼讓別人欺負了去?我護著,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