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的喉嚨驟然發緊,後背沁出一層冷汗。
那張臉他曾在宮宴上遠遠見過一麵,是當今太子裴燼!
陸湛的腦子嗡嗡作響。
他怎麼會在這裏?又怎麼會和崔鳶寧扯上關係?
若是旁人的話,他大可繼續辱罵崔鳶寧,可眼前這位......他連直視的勇氣都沒有。
裴燼緩緩抬眸,唇角還帶著血跡,眼神卻冷冽如刀,淡淡掃了陸湛一眼。
隻這一眼,陸湛便覺得脊背發寒,膝蓋一軟,幾乎要跪下去,恐怕自己是不小心觸及到了什麼辛秘,若是處理不得當,說不定還要牽連到整個國公府。
他正要開口求饒,可看到裴燼的眼神時就將還沒脫口而出的話給咽了回去。
太子殿下既然沒有主動表明身份,那就證明還不想暴露。
他要是多嘴,隻會引火上身。
陸湛臉色慘白,隻覺得自己時運不濟,竟然撞到了裴燼的手上。
他殺伐果決,手段了得,盛京中曾就有一個紈絝衝撞了裴燼,最後身首異處。
陸湛額頭冷汗涔涔,一時間也想不到任何能夠找補的法子。
崔鳶寧冷眼看著陸湛這副前倨後恭的模樣,心中冷笑。
她早知裴燼身份不凡,卻也沒想到能讓陸湛怕成這樣。
不過,她並不在意裴燼是誰,她隻是單純地不想讓一個活人在自己麵前毒發身亡罷了。
即便是天潢貴胄與於她來說也沒有絲毫不一樣。
“你的毒性未解,不宜久站。”她淡淡道,語氣平靜,仿佛根本沒注意到陸湛的惶恐。
裴燼目光微斂,若有所思地望向崔鳶寧。
方才聽陸湛的語氣,眼前這位少女應當就是他先前的未婚妻。
他依稀記得,早年間國公府與永陽伯府確實有過婚約之說。
隻是近來盛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真假千金一事,倒讓這樁婚事平添了幾分曲折。
眼前這位,想必就是那位出自市井屠戶之家的崔氏女。
令人意外的是,她這般出身竟通曉醫術,連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奇毒,在她手中卻能得到壓製。
裴燼眼底閃過一絲深意,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
“姑娘說得是。”他微微頷首,隨即看向陸湛,語氣冷淡,“這位公子若無他事,便請自便。”
陸湛如蒙大赦,連忙拱手:“是是是,我這就走!”
說罷,他轉身便走,腳步匆忙,甚至差點絆倒自己。
他的那群狐朋狗友見狀,雖不明所以,但也察覺出氣氛不對,紛紛跟著溜了。
待陸湛一行人徹底消失在了樓梯口,崔鳶寧才收回目光,看向裴燼。
裴燼盯著她,聲色清冷:“姑娘不怕我?”
崔鳶寧挑眉,怕他做什麼?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她淡淡道:
“怕你毒發身亡,牽連到我嗎?”
裴燼低笑一聲,牽動傷勢,又咳出一口血。
他早看出崔鳶寧必定會些醫術,並且還不算低,聲音虛弱道:“還望姑娘出手相助。”
崔鳶寧皺眉,伸手扶住他,“別逞強,我帶你去藥鋪療傷。”
靠的近些崔鳶寧就聞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沉檀香,便是提醒了一句,“你身體尚且虛弱,並不適合用這香。”
裴燼任由她攙扶,目光卻一直落在她半邊柔和的側臉上,聽聞她的話,隨即應了聲,“好。”
她神色淡然,既無畏懼,也無諂媚,仿佛他隻是個普通的病人。
有趣。
他唇角微勾,眼底閃過一絲興味。
崔鳶寧扶著他出了醉香樓,走進了對麵的一個小藥鋪。
小藥鋪中現在隻有三三兩兩個人,修繕的也並不是很好。
裴燼身邊的手下看著略有些簡陋的條件當即擰起了眉,這少女當真能夠治好殿下嗎?他打量了一眼裴燼的神色,見他目光依舊十分平靜,便也不敢開口多說什麼。
裴燼坐在一旁,周身淡漠矜貴的氣質難掩,崔鳶寧不得不承認這男人長得是真不錯!
就像是一塊精心雕琢的寒石,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她將他引到了簾子後麵,拿出一板銀針後道:“將衣服脫了。”
裴燼冷若寒潭的眼中閃過一抹錯愕,指尖微頓,抬眼看向崔鳶寧,卻見她神色如常,目光清澈,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他眸色微深,緩緩抬手解開衣襟。
隨著外袍滑落,露出白皙勁壯的腰腹,那胸肌更是飽滿,一身的皮肉被養的十分精細。
崔鳶寧目光一凝,轉瞬就移開了視線,隨後重新替他施了針。
銀針已精準刺入穴位,裴燼悶哼一聲,額角滲出細密汗珠,卻始終未發一言。
崔鳶寧在替他醫治的過程中卻發現了他身中數毒,甚至是長久以往積累下來的。
甚至還中了一味名叫牽機的毒,根本無解。
若他身份普通,崔鳶寧定然是十分興奮。
可能讓人處心積慮如此謀害的至此的,家世定然十分複雜。
她並不願意過多的趟這渾水,剛開始救他不過是出於醫者仁心罷了。
崔鳶寧施完針,指尖輕撚銀針尾部,感受到毒素被暫時壓製後,才緩緩收針。
她神色專注,絲毫未察覺裴燼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
“姑娘醫術精湛。”裴燼忽然開口,聲音因疼痛而略顯低啞,“不知師承何人?”
崔鳶寧將銀針收入布包,淡淡道:“鄉野郎中罷了,不值一提。”她取出一包藥粉遞過去,“此藥可暫時壓製毒性。”
裴燼接過藥包,指尖卻在不經意擦過她的掌心。
崔鳶寧猛地縮回手,眉頭微蹙。
裴燼顯然也沒有料到會這樣,當即輕聲道:“抱歉。”
崔鳶寧此時已經與他拉開了距離的,背對著他轉身整理藥箱,“無事,我還有其他的事,公子可以離開了。”
明顯是給人下逐客令,裴燼身邊的侍衛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出聲嗬斥,“大膽!”
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得裴燼冷聲道:“住口,不得無禮。”
這崔氏女醫術不凡,技藝高超者往往性子都比較特別,更何況她是第一個能壓製住他體內的毒素的人,自然是該多尊重一些。
崔鳶寧回過頭來,目光冰冷的掃過那人,她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聒噪之人。
裴燼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後道:“不知姑娘可否知道我我中了什麼毒,可有什麼解毒的法子?”
崔鳶寧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才疏學淺,無可奉告。”
裴燼聞言不怒反笑,指尖輕輕摩挲著藥包邊緣,眼底閃過一絲玩味。
“姑娘既不願說,在下也不勉強。”他慢條斯理地係好衣帶,動作顯得十分優雅矜貴,“隻是這毒發作起來實在難熬,不知姑娘可願定期為在下診治?診金定當豐厚。”
若是花些錢財就能夠治好他的病症是再好不過的了。
崔鳶寧背對著他整理藥材,聞言手上動作微頓。
這男人倒是聰明,知道她喜歡什麼。
她是個實打實的財迷,否則也不會想盡辦法來賺取錢財。
但是正因為她經商頭腦了得,現在日進鬥金,富可敵國。
所以根本就不缺任何錢財,裴燼的話於她來說也就沒有了什麼的吸引力。
她眼下已不想再勞心費神,朱唇一啟,隻冷聲道:“不願。”
裴燼順風順水這麼多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若是順利的話,日後還是整個王朝的君王。
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有人敢明晃晃的拒絕他,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容上神色越發的冷峻,他看向崔鳶寧,也是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居然如此的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