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陰冷和指尖鑽心的劇痛讓他不斷地昏迷又清醒。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尤其是那十根血肉模糊,腫脹灼痛的手指。
他蜷縮在冰冷的草席上,意識在絕望的深淵浮沉。
柳墨涵最後冷漠離去的背影,像一把鈍刀,反複切割著他早已破碎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沉重的牢門被打開,刺眼的光線讓他眯起了眼。
“起來!正君開恩,讓你去赴中秋家宴!”獄卒粗魯地把他拖起來,鐵鏈碰撞的聲音刺耳。
林軒渾身無力,被半拖半拽著穿過庭院。
中秋月圓,府邸張燈結彩,原來已經到了中秋節......
廳內觥籌交錯,主位上,楚雲飛依偎在柳墨涵懷中,笑靨如花。
當他的目光掃過臉色慘白,渾身散發著瀕死氣息的林軒時,嘴角勾起一絲惡毒的快意。
林軒虛弱抬眸,卻在對麵看到了飛燕門的長老!
長老對上他的視線,眼神裏沒有半分舊情,隻有幸災樂禍。
他強撐著腰肢坐在角落,低著頭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宴會正酣,酒過三巡時。
楚雲飛突然放下酒杯,聲音嬌柔卻清晰地響徹全場:“說起來,今日中秋團圓,我特意請了弟弟的故交舊友。”
他忽然指向角落裏的林軒,“從前可是飛燕門的天才弟子,一手追風劍法名動江湖呢!可惜我福薄,竟從未親眼得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林軒身上,帶著不懷好意的審視。
林軒抬頭,可柳墨涵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壓製住喉間的腥甜:“我不舞劍!”
楚雲飛立刻趴在柳墨涵懷中,聲音帶著委屈:“妻主,我隻是讓他舞劍助助興罷了。可你看他分明是不把我這個正君放在眼裏…我在這個家,連一個側室都使喚不動了嗎?我還不如回娘家去算了!”
柳墨涵臉色一沉,安撫地拍了拍楚雲飛的背,隨即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林軒,厲聲嗬斥:“林軒!正君讓你舞劍,是你的榮幸!怎如此不識抬舉?還不快上去!”
林軒渾身發冷,看著那個曾在他耳邊訴說柔情蜜意的女人。
此刻竟要他當眾獻藝,如同對待一件玩物。
他艱難地搖頭,聲音嘶啞破碎:“不…我動不了…”
“動不了?”柳墨涵冷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在飛燕門時,你不是常常為我舞劍嗎?那時劍光何等驚豔!怎麼,如今入了我柳府,反倒金貴起來,連劍都拿不動了?”
“轟!”的一聲,林軒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
那時情濃蜜意的私下切磋!她竟然當眾說了出來!將他最後一點可憐的尊嚴,徹底撕碎。
無數道視線像黏膩的毒蛇,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的身體。
台下的紈絝子弟們頓時爆發出曖昧的哄笑和議論。
林軒死死咬住下唇,倔強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挪動。
柳墨涵見他如此不識抬舉,眼中最後一點耐心耗盡。
她陰沉著臉,目光轉向坐在席間的長老,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悅:“張長老,這就是你教出來的人?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還敢自稱江湖名門?”
長老嚇得一哆嗦,連忙起身,堆著諂媚的笑告罪:“大人息怒!是這小子不知好歹,壞了規矩!都是老朽管教無方!大人放心,老朽這就把他帶回去,好好‘重新管教’!定讓他知道什麼叫本分!”
說罷,他朝帶來的兩個門中護法使了個眼色。
護法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林軒。
林軒用盡全身力氣掙紮,嘶喊著,“放開我!”,可他重傷未愈,那點微弱的反抗在武者麵前微不足道。
他破碎的指甲傷口被狠狠捏住,劇痛讓他瞬間脫力,眼前陣陣發黑。
“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長老啐了一口,尖酸刻薄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門籍都除了!還當自己真做了官家側室呢?還想回去?這三天你就好好重新學規矩,不然就回來當個雜役!”
林軒被連拖帶拽地塞進一輛破舊的馬車,駛向那個他以為早已逃離的噩夢之地——飛燕門。
接下來的三天,是林軒人生中最漫長黑暗的時刻。
他被關在飛燕門最偏僻破敗的柴房裏,長老所謂的“重新學規矩”,就是一遍遍用最下流的話語辱罵他。
用藤條抽打他尚未愈合的身體,強迫他練習早已生疏的劍招和身法,稍有懈怠便是更用力的抽打。
門中的護法和弟子們冷眼旁觀,落井下石。
更可怕的是,消息早已傳開。
無數京城聞訊而來的紈絝子弟擠在飛燕門演武場,對著被長老強行拉出來示眾的林軒指指點點,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喲,這不是當年的天才劍客嗎?怎麼又回來了?”
“聽說被拔了指甲?嘖嘖,不知道握劍還穩不穩…”
“老子倒要看看,這翰林院檢討大人的玩物,到底是什麼貨色!是不是真能以一當十?”
“嘗嘗天才的滋味?哈哈,現在頂多算個廢人吧?不過老子不嫌棄,當個靶子練練手也行!”
“......”
那些充滿欲望和鄙夷的目光,那些不堪入耳的調笑,像無數根毒針,密密麻麻地紮進林軒千瘡百孔的靈魂。
他麵無表情地承受著,身體的痛楚早已麻木,隻有眼底深處,那最後一點名為“希望”的微光,徹底熄滅,化為一片死寂。
三天,每一刻都如同在地獄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