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陸辰喉結滾動，硬著頭皮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小朋友，你爸爸媽媽呢？哥哥幫你找他們好不好？”

沒看到之前還不怎麼害怕，看到之後還不如沒看到。

“爸爸媽媽在樓下等我呀。”小女孩歪著頭爬起來，陸辰這才發現她裙擺上沾著暗紅的汙漬，像是幹涸的血跡。

她伸出手，掌心躺著顆融化的水果硬糖：“哥哥吃糖果，吃完陪我捉迷藏。”

話語間，樓梯間的牆麵上不知何時爬滿了歪歪扭扭的粉筆字，全是“陪我玩”三個字，最新的那行還滴著鮮紅的水漬。

“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陸辰蹲下身，手電筒有意無意照向小女孩的腳踝。

那裏纏著半截褪色的紅繩，是傳說中幫助孩童輪回轉世的“往生索”，通常是家人在孩童下葬的時候綁上去的。

有這截紅繩，說明小孩很可能是死於一場意外，然後因為某種原因，被困在了這裏。

見陸辰接話，小女孩眼睛一亮：“我叫糖糖。”

“糖糖，你一個人在外麵，爸爸媽媽會擔心的，我得先和你爸爸媽媽說一聲，要不然警察叔叔把我當成人販子抓走了怎麼辦？”陸辰哄道。

糖糖歪著腦袋思索片刻，點頭，但下一秒，表情又委屈起來，布娃娃的腦袋“吧嗒”掉在地上。

“糖糖不記得媽媽長什麼樣了，糖糖找不到媽媽，媽媽說在樓梯口等我，我走了好久好久......”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牆麵上的粉筆字也跟著模糊。

看著委屈巴巴的小女孩，陸辰心裏一軟。

他打開保溫箱，“糖糖，你願意跟哥哥走嗎？哥哥帶你去找媽媽。”

話音剛落，小女孩頓時化作一團紅霧，繞著樓梯間瘋狂打轉，聲控燈忽明忽暗，牆麵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小手印。

“騙子！你和那些壞叔叔一樣，都是大騙子！”

“那些壞叔叔也說要帶我去見媽媽，可最後卻把我困在這裏，嗚嗚嗚，我要媽媽......”

沈瑩瑩突然指著牆角驚呼：“老公，你看那裏！”

陸辰轉頭，隻見牆根處歪歪扭扭畫著無數小人，其中最大的那個牽著小女孩的手，旁邊用歪扭的筆跡寫著“媽媽”。

他心裏一軟，蹲下身，聲音放得更輕：“哥哥沒騙你，你看......”

他翻開手機相冊，找到張蝶母女的合照，“這位阿姨是這個鬼叔叔的女兒，哥哥今天來，就是帶叔叔來找這個阿姨的。你要是想媽媽，咱們可以一起幫你找，說不定她也在等你呢。”

糖糖的紅霧漸漸凝聚，盯著照片裏的張蝶：“......媽媽的頭發，也是這樣卷卷的。”

“叮——”

“香火通”突然彈出彈窗：

【觸發支線任務：尋找失蹤的母親，幫助迷路鬼（糖糖）找到母親，即可獲得獎勵100陰幣，地府好感度1%】

陸辰眼睛一亮，衝糖糖露出八顆牙的標準笑容：“你看，連地府APP都給任務了，哥哥絕對靠譜！來，先跟哥哥回家，咱們製定個尋親計劃......”

他突然想起什麼，從兜裏掏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台階上：“這是定金，吃完咱們就出發。”

糖糖盯著棒棒糖，喉結滾動，終於慢慢飄過來，指尖剛碰到糖果，八道鎖鏈驟然從保溫箱的方向射出，將她捆成粽子。

“你，你騙我！”糖糖在空中拚命掙紮。

陸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起了糖糖，哥哥答應你，一定幫你找到媽媽，等找到媽媽，哥哥保證放你出來！”

說完，他不顧糖糖的抗議，把她塞進保溫箱，順便把棒棒糖也塞了進去。

“嗡——”

手機震了一下，是“香火通”的彈窗，提示他收服了迷路鬼。

隨著彈窗的出現，樓梯間的霧氣也隨之散去，陸辰這才發現，他們正站在負一層的車庫入口處，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

一人二鬼上了小電驢，緩緩朝家的方向駛去。

回到家，陸辰將保溫箱放到地上，打開箱子。

原本想從糖糖嘴裏得到更多的線索，沒想到箱子剛打開，就見糖糖癱在箱底，看起來懨懨的，魂體也變得若隱若現。

“糖糖？”陸辰喚了一聲，小家夥卻隻是睜眼看了看，腦袋一歪，又睡了回去。

餓死鬼抱著半塊冷掉的蔥油餅飄了出來，用鬼爪子抹了把油乎乎的嘴。

“這小丫頭片子魂體虛成這樣，能撐到被你收進箱子裏就不錯了。她能在人間飄這麼多年，全靠一口執念吊著，估計是沒找到媽媽，死不瞑目呢。”

陸辰眉頭微擰，“沒有辦法救她嗎？”

“辦法倒是有一個。”餓死鬼突然坐直身子，“我當廚子那會，聽一個老人說過，橫死的小鬼要是想投胎，得讓父母點三根往生香，插在墳頭正中央。不過，你瞧瞧這小丫頭，連自己叫啥都記不清，上哪兒找家人去？”

保溫箱裏突然傳來“吧嗒”一聲，糖糖的布娃娃腦袋滾到陸辰腳邊，空洞的眼窩對著他直發呆。

即便要花很長時間也沒關係，他一定會幫糖糖找到父母的，絕對不會讓糖糖像當年的......

陸辰頓了頓，將布娃娃的腦袋拚了回去，隨後關上箱子。

想歸想，可真要找起來，又談何容易？

當天夜裏，陸辰便失眠了。

他翻出手機，打開搜索引擎，想了想，在頁麵上輸下“金玉園小區”和“兒童失蹤”兩個關鍵詞。

原本是想試試運氣，沒想到不一會兒，手機屏幕上就跳出了一條舊聞——

金玉園小區的施工隊在地基下兩米處挖到七具排列整齊的小棺材，棺木上雕著褪色的蓮花紋，像是某種鎮魂陣。

陸辰的瞳孔驟縮，猛地坐起身。

“這是什麼？”沈瑩瑩湊了過來。

“人樁。”陸辰低聲說道：“也叫生樁，是人祭的一種。”

在東亞民間，有些迷信膽大的老板，會在建築工程動工前，把人活埋生葬在工地內，目的是祈禱工程順利。

新聞配圖裏，泛黃的現場照片角落，隱約能看到半截褪色的紅繩纏在某具棺木上。

“造孽咯，拿那麼小的孩子打人樁？不過這些屍骨的家屬怎麼都不來認領？”餓死鬼用鬼爪子戳了戳屏幕上的一行小字。

小字上寫著：由於屍骨無人認領，現在埋在了公用墓地。

陸辰沉默。

如果是這樣，一切就說得通了。

當年的開發商為了祈禱工程順利，便想到利用人樁的習俗，糖糖就是受害者之一。

糖糖剛離世時，屍骨被鎮魂陣鎖住，自然無法進入輪回道。

時間一長，即便屍骨被挪到了公用墓地，也無法自主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