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什麼屍骨不認領？”糖糖的聲音從箱子裏傳出。

陸辰手忙腳亂關掉網頁，卻見糖糖已經飄到他膝頭，裙擺上的血漬淡得幾乎透明。

自從昨晚收進箱子，她的狀態越來越弱，如今的她，就像隨時會被風吹滅的燭火。

“沒有什麼屍骨，我們說的是蛇形滑梯，糖糖有坐過蛇形的滑梯嗎？”陸辰將滑梯扯開。

糖糖歪著腦袋想了想，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有！幼兒園的滑梯就跟小蛇一樣，彎彎的！”

幼兒園？

遇到糖糖的時候，糖糖說不記得媽媽長什麼樣，陸辰還以為她忘記了生前的事，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他摸出一根棒棒糖，故意在她麵前晃了晃，“哥哥沒上過幼兒園，糖糖能給哥哥講講幼兒園的事嗎？要是糖糖講得好，這根棒棒糖就歸糖糖了。”

糖糖的睫毛顫了顫，“幼，幼兒園......滑梯是藍色的，老師紮著紅圍巾，給我梳過小辮辮。”

說著說著，她忽然抱住自己的胳膊，聲音發顫，“那天中午，老師說媽媽來接我，可門口站著的不是媽媽，是個戴口罩的叔叔，他手裏拿著......拿著棉花糖。”

陸辰鼓勵道：“糖糖不怕，哥哥在，接著說，那個叔叔帶你去哪兒了？”

“他，他把我塞進黑乎乎的車子裏，說要帶我去見媽媽。”糖糖頓了頓，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抖得更厲害了，“後來到了個好多土堆的地方，叔叔讓我蹲在坑旁邊，說媽媽在玩捉迷藏。”

“坑裏有好多小朋友，他們都在哭，還有蛇爬過來舔我的腳......”

陸辰心裏一沉，想起新聞裏提到的七具小棺材，生樁儀式需要活埋幼童，而糖糖說的“好多土堆”，極有可能是建築工地的地基。

他打開手機，翻出金玉園小區的施工新聞，把照片湊到糖糖麵前：“你看這個地方......”

話音未落，盯著照片的糖糖尖叫了一聲，魂體瞬間縮成拳頭大小。

“就是這裏！那個叔叔讓我們躺進小木頭盒子裏，說睡一覺就能見到媽媽！可是盒子裏好黑，我喊媽媽，媽媽沒答應......”

眼見糖糖的魂體開始泛起漣漪，陸辰連忙把糖糖攬進懷裏：“別怕別怕，有哥哥在，那個叔叔不敢來。告訴哥哥，那個壞叔叔是不是穿西裝，戴金絲眼鏡？”

新聞裏提到的開發商負責人，當年正是穿著定製西裝出席奠基儀式。

“不，不是，是穿藍色工作服的叔叔，衣服上有‘萬興建設’的字。”

糖糖的話讓陸辰心頭一緊，萬興建設，正是金玉園小區的承建商。

按照糖糖的說法，當初她被萬興的人從幼兒園拐到金玉園小區的工地，隨後遭到活埋。

那麼，公墓裏那幾具屍骨，其中一具，應該就是糖糖的。

“瑩瑩，你在家。”陸辰抓起車鑰匙，抱起保溫箱，出門，“走！富貴兒，咱們帶糖糖出去一趟！”

“現在？你不看看幾點？！”

......

淩晨三點，海城公墓。

空氣中飄著細霧，墓碑在月光下投出參差不齊的影子，像極了一個個從地底下鑽出來的什麼玩意兒。

還別說，多少有點瘮人。

陸辰抱著保溫箱的手逐漸沁出冷汗，鐵鍬把兒在掌心磨出紅印，眼睛卻死死盯著墓碑前的指示牌——公用墓地兒童區。

“小陸子，你不會打算幹挖墳這種缺德事兒吧？”餓死鬼掃了他一眼，目光裏帶著幾分嫌棄。

“什麼缺德兒，我是為了糖糖！”

陸辰咬牙說著，遠處忽然傳來“哢嗒”一聲，守墓人的燈籠紅光在拐角處晃了晃，嚇得他趕緊貓腰躲進灌木叢。

好不容易熬到守墓人走遠，陸辰摸出手機照亮，墓碑上密密麻麻刻著“無名氏”的名字。

他咽了咽口水，鐵鍬對準標號“7”的土堆。

方圓百裏都是一個碑對應一座墳，隻有這個土堆裏是一個碑對應了7座墳，這裏應該就是埋葬那七具屍骨的地方。

“小朋友們得罪了，哥哥就是借你們骨頭認個親，完事兒給你們燒一卡車棒棒糖......”陸辰蹲在墳前念叨著。

“少廢話！守墓人又繞回來了，你挖不挖？”餓死鬼催促道。

陸辰牙一咬，鐵鍬狠狠砸進土堆。

潮濕的泥土翻卷開來，腐葉混著青苔的氣味撲麵而來，挖到半米深時，鐵鍬突然磕到木質硬物。

他下意識看向糖糖，糖糖卻搖了搖頭。

陸辰思索片刻，往旁邊挪了一點，又是一鏟子下去......

七座墳，直到挖到第六座，糖糖的魂體才對棺材裏的東西起了反應，布娃娃從箱內飛出，“哢嗒”一聲扣在棺材蓋上。

陸辰屏住呼吸撬開棺蓋。

月光照亮棺內蜷縮的小骨架，腳踝處那截紅繩異常刺目，與糖糖魂體帶的紅繩完全一致。

是糖糖的屍骨沒錯了。

“媽媽......”糖糖的聲音像碎掉的玻璃，魂體緩緩飄向棺材，小手虛虛覆在骨架的手骨上，“糖糖終於找到糖糖了......”

“恭喜用戶完成隱藏任務：迷路鬼屍骨，獎勵陰幣100，地府好感度1%。”

香火通的彈窗在手機屏幕上亮起，陸辰卻笑不出來。

那麼可愛的小女孩，卻成了資本的犧牲品......

“現在怎麼辦？”陸辰抱起糖糖的棺木，突然發現棺底刻著行小字：“奠基樁丙戌年丁未月”。

他掏出手機拍照，卻發現糖糖自從見到屍骨後，魂魄變得愈發虛弱，如今已經接近透明。

“得盡快找到糖糖的父母，讓他們給糖糖點往生香。”餓死鬼說道：“像我們這樣的惡鬼，可以靠吸取人類的怨氣維持魂體，但小丫頭片子大概是不願意傷害人，所以硬是自己撐著一口氣，再這麼下去，她會魂飛魄散的。”

陸辰點頭，突然想起新聞裏提到“屍骨無人認領”，心底一陣發寒。

七名幼童被活埋，家屬卻集體沉默，背後怕是萬興集團動了什麼手腳。

如此一來，找糖糖父母的事情，恐怕沒有想象中那麼順利。

或者說，她的父母還在不在世上，都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