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讓不知自己如何回到寢殿。
那些哄勸喬瀚海的甜言蜜語,無一不是撒在他傷口的毒藥。
疼得他連呼吸都不敢。
一進殿,便見薑晚漁為自己所作畫像。
畫中人英姿颯爽,仿佛還能聽見爽朗笑聲。
那時薑晚漁信誓旦旦說:“此生絕不負你。”
可短短一年,她就因喬瀚海,屢次欺騙背叛自己。
祁讓一把將所有畫作,以及與薑晚漁有關一切統統燒毀。
熊熊烈火映紅雙眼,亦燒幹他臉上淚痕。
祁讓一夜未眠,隻要閉上眼,耳邊就是妻主與女兒惡毒的話語。
天蒙蒙亮時,薑晚漁終於帶著祁留回來。
兩人臉上笑容在看見祁讓醒著時蕩然無存。
薑晚漁匆忙奔到他身前,撫摸他眼下青黑,聲音緊繃。
“讓兒?你何時醒的?”
祁讓看在眼中,袖中緊蜷雙手掐得掌心發疼。
“後半夜醒過便睡不著,你怎麼這麼緊張,去做了什麼?”
她渾身一僵,手中不自覺用力,將祁讓的臉捏得生疼。
尚未來得及開口,祁留驀然大喊。
“昨夜蟬鳴太吵,怕打擾爹爹休息,我與娘親抓了一夜蟬!”
她擠眉弄眼,薑晚漁立刻點頭。
祁讓靜靜盯著祁留,她挺直腰背,竟無一絲心虛。
他悉心教導的女兒,竟為了別的男人撒謊欺騙自己。
他這個父親,在她心中究竟是什麼?
祁讓想要質問,喉中卻像被塞入棉花,無論如何開不了口。
氣氛一時沉寂,薑晚漁視線一掃,忽覺寢殿中空空。
她贈與祁讓的東西全都不翼而飛!
薑晚漁心跳如擂鼓,慌忙追問:“讓兒,你房中畫像呢?”
祁讓環視一眼,冷淡答:“有蟲蟻啃噬,我盡數收起了。”
還以為他發現喬瀚海,在鬧脾氣。
薑晚漁長舒一口氣,露出溫和笑容。
“你好生休息,我與留兒都會陪在你身邊。”
說完,也不給祁讓拒絕機會,將他摁回榻上。
祁讓閉上眼,呼吸逐漸平穩,心卻像被滾油烹炸,無比煎熬。
許是太累,竟真的睡著。
半夢半醒中,又聽見祁留低聲抱怨。
“他怎麼這樣蠢,這樣的謊話也信,如今哪來的蟬!”
一句話,我瞬間從夢中驚醒。
半點聲音不敢發出,隻能死死咬住下唇。
祁留窩進薑晚漁懷中:“不像瀚海哥哥,懂得各種琴棋書畫,聰慧過人。”
她扯著薑晚漁袖子撒嬌:“娘親!你究竟何時才讓瀚海哥哥做駙馬?隻有他才配做我父親!”
薑晚漁捏住女兒小臉,瞥一眼我,目露嫌惡:“很快。”
祁留也學著她,朝我方向啐了一口。
“娘親,我想見瀚海哥哥,把他接進府中好不好?”
“這......”薑晚漁猶豫道,“讓祁讓知道恐怕不好交代。”
祁留靈機一動:“我自有辦法!”
兩人鬼鬼祟祟出門去。
不過片刻,祁留衝進殿中,將我強行從榻上拉起。
“爹爹,我有課業不會,求爹爹幫我!”
我腿腳發軟,被她拉得一個踉蹌,扭傷腳踝。
但祁留全然不顧,硬生生將我拖出門。
路上,卻見幾名侍從護著一麵紗蒙麵男子,正往我寢宮走。
見我往那邊看去,祁留步伐更快。
即便看不清麵容,但我還是輕易猜出,那就是喬瀚海。
果然,祁留故意支開我,就是要給薑晚漁與喬瀚海製造機會獨處。
我有苦說不出,隻能被她拉著走。
來到一處偏殿,我前腳走進,後腳門就從外反鎖。
祁留誇張大喊:“哎呀,爹爹你怎麼被關進屋內了!我這便找人來救你!”
聲音越來越遠,任憑我如何呼喚,她都沒有回頭。
夜色越發濃鬱,荒涼宮殿中隻餘我的呼吸聲。
我蜷縮在角落。
可一想到,我的妻主與女兒就在我的寢殿中,與別的男人糾纏不休,我便如蟻噬心。
在她們心中,喬瀚海比什麼都重要。
那我的十年,我付出的真心,究竟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