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後,薑晚漁終於姍姍來遲。
我醒來時,她正守在床邊。
我翻身過去不看她,動作間,手指傳來鑽心疼痛。
是昨夜為逃出,我拚命抓撓門框,直至雙手十指血肉模糊留下的傷痕。
我忍不住皺緊眉頭。
下一刻,薑晚漁將我的十指攏入手中。
“讓兒,昨夜是留兒調皮,我已狠狠罰過她!”
祁留跪著上前,淚眼婆娑伏在我身邊。
“爹爹,是留兒錯了,留兒再也不敢,求爹爹原諒留兒!”
但聽見這哀戚的哭訴,我卻隻能想到,她數次在背後詆毀我,甚至詛咒我去死。
完全無法將那可憎麵容與麵前乖巧孩子聯係起來......
我還真是,有一對虛偽的妻主與孩子!
見我沉默,母女倆對視一眼。
薑晚漁上前執住我的雙手,低頭在我臉上落下輕吻。
“留兒還小,別與她一般見識,我做主,為你補辦生日宴如何?”
對著這張滿目深情的臉,平生頭一次,我生出作嘔心思。
我掙脫她,冷淡道:“全聽殿下吩咐。”
薑晚漁心中一緊。
我極少稱呼她為“殿下”,隻有在生氣時才會故意疏離。
正想說些什麼,祁留滿臉喜色拉住她衣袖。
“太好了娘親,我們這就去找瀚海哥哥,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薑晚漁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但我聽見喬瀚海名字,居然仍是那副毫無波瀾的表情。
她小心翼翼道:“我欲將此事交由瀚海,你意下如何?”
我眼睫一顫,心中自嘲。
辦宴少不得在府中走動,難怪薑晚漁忽然要為我補過生辰,原是為了讓喬瀚海盡早入府。
她們母女倆為了喬瀚海,當真是費盡心機!
我冷硬道:“殿下何苦問我?”
薑晚漁聽出我話中不滿,可轉念一想。
即便我不滿又能如何?她早說過,我離不開這個世界,除了她身邊,還能去哪裏?
這樣一想,薑晚漁心安下來,又安撫幾句,便轉身跟著祁留往外走。
“薑晚漁!”
我忽地大喊。
薑晚漁腳步一頓,轉身過來,望進我通紅的雙眼。
她驀然想起與我大婚那日,她執著我的雙手,對我許下的諾言。
“我薑晚漁,願娶祁讓為駙馬,一生一世,永不分離,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薑晚漁的心驟然抽痛,生出猶豫。
侍從跌撞跑進,摔在地上大喊:“殿下,喬公子受到驚嚇昏過去了!”
她身軀一震,轉瞬將我忘在腦後,不假思索快步離開。
我強撐著坐起,跟上前去。
喬瀚海臥房一片淩亂,各種物品散落在地。
見薑晚漁到來,他一把撲到她懷中:“殿下!”
薑晚漁將他緊緊護在懷裏,掃視一圈周圍,額間青筋暴起。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就是這麼伺候主子的!”
下人跪滿一地,隱晦望向匆匆趕來的我,欲言又止。
祁留暴戾踹在侍從身上:“說!”
侍從痛呼一聲,戰戰兢兢伸手指向我。
兩道殺人視線立刻射向我。
薑晚漁語調陰沉:“祁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滿臉莫名,往後退一步:“與我無關!”
聽見我的聲音,喬瀚海驚叫一聲,渾身顫抖。
“不關哥哥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肖想殿下,我不過是奴人,出身低微,怎能與殿下相配!”
我雙目圓睜瞪著他,喬瀚海卻更害怕地縮進薑晚漁懷裏。
明知被他冤枉,可我隻能連聲說:“我不知道......”
侍從“噗通”拜下去:“殿下,奴才實在不忍公子受苦!”
他伸手直指我:“從公子入府起,屋中便時常有人裝神弄鬼!還有人傳駙馬口諭,要公子有自知之明!”
“今日,更是有黑衣人闖進屋中,將公子東西全部打砸!”
他每說一句,薑晚漁臉色就難看一分。
到最後,已經黑如鍋底。
我臉色蒼白如紙,試圖辯解:“不是我......”
被薑晚漁憤然打斷:“除了你還有誰!府中被稱為駙馬者,難道還有第二人!”
祁留猛然用力,將我一把撞倒:“你這毒夫!為何總要針對瀚海哥哥!”
我摔倒在地,愕然睜大眼,心間酸楚。
我明白無論我說什麼,她們都不會相信。
因為在兩人心中,隻要喬瀚海在,我就永遠沒有立足之地!
薑晚漁語氣狠辣:“既然你容不下瀚海,這公主府也容不下你!”
“來人!將祁氏扔進西苑,沒有本宮命令,永遠不得出苑門半步!”
下人急忙上前拖拽,我僵在原地,怔怔看她。
西苑是府中最偏僻的角落,這命令相當於將我打入冷宮。
我是她的發夫!她當真如此心狠,為別的男人不惜讓我顏麵掃地!
祁留惡狠狠吩咐:“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這毒夫帶走!省得在這礙眼!”
這樣的惡語從孩子口中說出,我心中竟已有些麻木。
我掙開下人起身:“我自己走。”
身後傳來母女倆溫言軟語,卻再不是哄我的。
我滿心委屈,不知能與何人說。
西苑偏僻荒蕪,遍地灰塵,無一處能落腳。
我收拾到半夜,正要入睡之際,窗外忽然傳出陣陣狼嚎。
我渾身一顫,雙手劇烈顫抖。
下一刻,數條威猛狼犬衝入屋內,衝我狂吠。
“啊——!”我大聲驚呼,四處閃躲。
狼犬們卻越發興奮,緊追不舍,紅著眼睛張開大口撕咬。
最後我不得不狼狽地爬到梁上,才免於被惡犬所傷。
躲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
期間薑晚漁摟著喬瀚海前來,見狀表情分毫未變,絕情至極。
祁留甚至指著我放肆嘲笑:“瀚海哥哥你看!他這副醜態,當真可笑!”
喬瀚海掩唇輕笑,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挑釁。
仿佛在嘲笑我,即便十年努力又如何。
喬瀚海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會圍著他轉。
是我不自量力,居然妄圖改變結局。
驚恐與疲憊占據全部身心,我再無力與她們爭辯什麼。
尊嚴被狠狠踩在腳下,我不得不屈服。
“我錯了,我不該對喬瀚海下手。”
“求殿下,饒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