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儀情緒徹底失控,積壓的恐懼和對祖父與家族的擔心盡數化為惡毒的利箭,射向眼前她認為的罪魁禍首。
她掙紮著自己爬起來,指著寧清窈微隆的小腹,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顫抖扭曲。
“你懷著那個野男人的種!不清不白卻還要在這裏勾引皇上,讓皇上為你神魂顛倒是非不分!
你就是個禍害知道嗎?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會倒黴,你夫家是,我祖父也是,寧清窈,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憑什麼來假好心?”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寧清窈的心窩,絞得她血肉模糊。
她被強行擄回這吃人的皇宮,失去自由,失去反抗的決心,日夜驚懼,受他羞辱......
這一切難道是她所願嗎?
寧清窈看著昔日好友眼中深刻的恨意,聽著那些剜心刺骨的指責。
所有的委屈、悲憤、無助瞬間如同滔天巨浪將她徹底淹沒。
她想反駁,想嘶喊,可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巨大的冤屈和心痛猛地撞擊她脆弱的神智,讓寧清窈眼前一陣發黑。
耳邊王昭儀的哭罵聲、蕭徹冰冷的視線都變得模糊而遙遠。
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被抽幹,她晃了晃,纖弱的身影如同秋風中斷翅的蝶,在一片模糊的驚呼和混亂中,軟軟地向下倒去。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她仿佛看到蕭徹因驚懼瞪大的雙眼,和不顧一切衝向她的畫麵。
錯覺嗎?他明明很恨她才對...
意識沉浮於無盡的黑暗與冰冷,最終被一絲微弱的光亮和嘈雜拉回。
寧清窈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極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瓊華殿穹頂,以及青竹那雙哭得紅腫與寫滿擔憂的眼睛。
“小姐您終於醒了!”青竹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慌忙用溫熱的帕子輕拭她的額角。
“我沒事!”
記憶如潮水般回湧,王昭儀刻毒的指責,蕭徹冰冷的視線,還有那剜心刺骨的悲憤與絕望…
寧清窈下意識撫上小腹,隆起依舊存在,維係著生命的暖意,讓她在無邊的寒意中抓住了一點實感。
殿內寂靜,除了青竹再無他人。
那個在她暈厥前仿佛看到的、不顧一切衝過來的身影,果然隻是意識模糊時的錯覺吧!
蕭徹那樣恨她,怎會…
而此時,養心殿內。
蕭徹站在窗前負手而立,明黃的龍袍也化不開他周身凝固的寒意。
奏折堆積在案頭,朱筆擱置一旁,竟是一個字也未曾批閱。
高義輕手輕腳走進來,垂首躬身聲音壓得極低:“皇上,瓊華殿那邊傳來消息,寧姑娘已經醒了。”
蕭徹背影未動,隻是搭在窗欞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瞬。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每一個字都像是在牙縫裏擠出來,強壓著某種即將噴薄的怒火。
“她肚子裏的那個孽種,如何?”
高義心頭一凜頭垂得更低,語氣卻愈發恭敬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
“回皇上,太醫仔細診過了,說是…胎象雖因母體憂思過甚、氣血波動而略有不穩,但總體無礙,很是健康。”
‘健康’二字像一根細針,輕輕紮了一下蕭徹緊繃的神經。
他猛地轉過身,眼底翻湧著駭人的神色,是一種極度複雜的、糅合了憎厭、憤怒以及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緊繃情緒。
殿內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高義屏住呼吸,感受著那幾乎凝成實質的壓迫感。
他伺候這位主子十幾年,深知其性情,此刻的平靜之下,怕是早已怒海滔天。
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壯著膽子將另一件事稟報出來,聲音愈發小心翼翼。
“還有...皇上,壽康宮那邊傳來口信,太後娘娘聽聞寧姑娘近日身子不適,有意請寧姑娘過去說說話兒,您看,是否需要派人...跟著?”
“跟著?”蕭徹終於有了反應,他抬眸,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聲音似有千斤重般壓向他。
“高義,你是在教朕做事?”
高義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觸地。
“奴才不敢,奴才萬萬不敢,隻是...隻是太後娘娘她...”
他不敢再說下去,壽康宮那位的心思他們主仆二人比誰都清楚,此刻請寧姑娘過去,絕非僅僅是“說說話兒”那麼簡單。
按照剛剛所看到的那些,還以為提一提也無妨,看來到底是他會錯意了。
蕭徹盯著跪伏在地的高義,眼神幽深難測,他自然知道太後意欲何為。
那女人一直想抓住寧清窈這根軟肋,更想探究她腹中孩子的來曆,以便更好地拿捏自己。
派不派人跟著?
派了,是明目張膽的監視和護短,等於告訴太後他蕭徹仍在乎,不派,以寧清窈如今那副任人拿捏的樣子,還有她腹中那個“健康”的孽種...
良久,久到高義幾乎以為皇帝不會再開口時,才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極輕極冷的哼聲,聽不出任何情緒。
蕭徹重新轉過身,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隻留下一個冰冷莫測的背影。
“朕,知道了。”
高義心中明了不敢再多言,悄無聲息地行了個禮,躬身退了出去。
殿門合攏,將一室沉重的死寂和帝王難以捉摸的心緒,牢牢鎖在了裏麵。
另一邊,瓊華殿內。
清楚眼看自家小姐好了些許,扭頭倒了杯水後由於良久,還是把心裏的不暢說出口。
“小姐,王小姐曾經與您那樣要好,別人不理解,怎麼連她也要誤會您...”
寧清窈目光看向窗外,眸色裏幾乎看不出有何情緒。
“注意你的稱謂,王昭儀現在是宮嬪,亂稱呼傳出去隻會給咱們自己找麻煩。”
空氣有短暫安靜,青竹心裏十分清楚小姐被安排嫁與他人後,昔日的好友如何進宮。
因著自小在寧清窈身邊伺候,青竹對二人的過去十分清楚。
因著二人祖父的關係,小姐與王昭儀自小便認識,伴著年歲增長,甚至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可偏偏她們遇見了同一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