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本能驅使,木雲深疾步奔向謝南夕的院落。
透過半掩的門扉,卻見蘇辭跪在病榻前,楚楚垂淚:
“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執意要喝您熬的藥,將軍也不會......”
謝南夕麵色慘白,卻含笑寬慰:“為你,我什麼都願意。”
蘇辭正要開口,餘光瞥見門外一片衣角,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哭得愈發淒楚:“可若您有事,我該如何是好?”
謝南夕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莫怕,我早已將半數家產予你。”
“還有我親手培養的那隊暗衛,亦會護你周全。”
門外的木雲深如遭雷擊,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那批暗衛,是他少時遭劫,謝南夕翻遍三晝夜,最終在山崖下尋回他後,痛定思痛,親自挑選培養,專為護他安危。
如今她卻輕描淡寫,轉贈他人......
木雲深心如死灰,踉蹌返回偏院,望著窗外那棵謝南夕親手所植的梨樹,突然笑出眼淚。
當年她眼底柔情滿溢,說此樹會伴他們直至白首。
多年真心,終究錯付!
那廂,謝南夕安撫好蘇辭,卻未見木雲深身影。
若在以往,她稍有不適,他必第一時間趕來。
她掙紮起身,啞聲問侍衛:“郎君呢?他不知我病倒?”
侍衛覷了蘇辭一眼,遲疑道:“郎君......未曾見到。”
謝南夕心頭莫名火起。
蘇辭依偎她懷中,淚光盈盈:“將軍,雲深哥哥莫非是容不下我?如今連您都......”
話未說完,已泣不成聲。
這話提醒了她。木雲深性子剛烈,眼裏容不得沙,而她餘日無多。
她沉下臉,冷聲吩咐:“去告訴郎君,讓他親自操辦蘇辭的入府事宜,務必隆重。”
木雲深得知消息時,手中剪刀一偏,在指腹劃出深長傷口。
鮮血湧出,他卻恍若未覺,隻淡淡應下。
小廝心疼不已,紅著眼為他包紮:“郎君是侯府公子,將軍豈能讓一個伶人與您平起平坐......”
木雲深輕聲打斷:“無妨。”
橫豎,他都要走了。
這郎君之位,誰要誰拿去便是。
他接過禮單,上麵條條框框,竟比當年他大婚時更為隆重盛大,心口又是一陣鈍痛。
接連兩日,木雲深忙得暈頭轉向,才勉強將院落布置妥當。
蘇辭入府前夜,他正欲歇息,房門卻被猛地推開。
蘇辭扶著小廝的手走進來,眼神倨傲地將他上下打量,冷哼一聲:
“雲深哥哥忙碌,怕是忘了入府最要緊的一樁?”
木雲深目光微凝。
蘇辭的小廝趾高氣揚:“按我們公子家鄉習俗,需郎君親手製喜餅九千九百九十九份,散與百姓,同沾喜氣。”
木雲深一怔,禮單上並無此項。
知是刻意刁難,他冷聲道:“此事我未曾聽聞。”
蘇辭捧腹坐下:“這是將軍的意思。況且我與你不同,我為將軍受了傷,將軍自然待我不同。”
“雙喜臨門,自然該與民同樂。”
這話刺得木雲深心口一痛,目光不由落向蘇辭手臂上的紗布。
身旁小廝怒上前:“你們先前未提,明日便是入府之日,此刻才說,分明是刻意刁難!”
蘇辭眼神一厲,猛地起身,狠狠摑了小廝一掌:“你這下人!也配同我頂嘴!”
木雲深將小廝護在身後,怒視蘇辭:“我的人,輪不到你教訓!喜餅,我做不了!請你出去!”
氣氛霎時冰凝。
恰在此時,謝南夕虛弱的聲音自門外傳來:“若我親自要你做呢?”
蘇辭頓時淚眼婆娑,撲進她懷中:“將軍,您可來了......我隻想請教雲深哥哥製餅之法,他卻辱罵我出身......”
他泣不成聲:“我隻求雲深哥哥一份祝福,他若不喜我,也不該如此輕賤......”
謝南夕見心愛之人落淚,麵色驟沉:“木雲深,你太令我失望了。”
木雲深張口欲辯,她卻攬著蘇辭離去,冷冷擲下一句:“既然你不願教,便親手做足九千九百九十九份喜餅!任何人不得相助!”
木雲深怔在原地,望著他們相攜背影,隻覺荒謬至極。
因蘇辭一言,她竟要他這正夫,為一個戲子親手製萬份喜餅。
謝南夕,你既如此護他,我便以此餅,祝你們二人,長長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