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後麵的話宋挽清沒有聽清,隻是在院方說完了所有的事後,麻木地說了句:“謝謝,麻煩您了。”
隨著電話的掛斷,有一顆淚順著宋挽清眼角滑落。
她紅著眼看向周恕,嘴唇囁嚅著,幾次想開口,卻都說不出話來。
“是子越的配型出問題了嗎?”周恕很少見宋挽清這副模樣,悲痛又脆弱,她這個樣子向來隻有兩個人有關。
沈時霄和周子越。
這個檔口,能讓她這麼難過慌亂的,隻有周子越了。
一個月前,他們一直就診的心和醫院通知他們,子越的造血幹細胞配型成功了,他們在和捐贈者協調手術時間,要不了多久,子越就可以接受手術了。
宋挽清就在這樣既驚喜又忐忑的心情中等待至今,直到這通電話,徹底擊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周恕,我......”宋挽清張了張嘴,淚水比話語先落下。
“別怕,別怕,一切有我,”周恕一邊抱著孩子,一邊將宋挽清攬進自己懷裏,“我去和捐贈者談一下,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會讓子越平安健康的長大的。”
有淚落在兒子手上,宋挽清連忙胡亂地抹去自己的眼淚,“我和你一起去。”
“好。”周恕望向她哭紅了的眼,抬手,用指關節輕輕為她拭去。
“周恕......”宋挽清顫著眉頭,“謝謝你......”
周恕笑了笑,“謝什麼,畢竟子越是我的孩子。”
他說著,看向還在沉睡的周子越,這孩子在睡夢中舒展的眉眼有幾分像媽媽,清麗柔和,還有幾分,越長大越像那個人......
周恕自嘲地笑了一聲,畢竟是那個人的孩子,怎麼可能長得不像。
他有時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卑劣的人,趁著宋挽清最需要人依靠的時候,趁虛而入,占上了宋挽清丈夫這個名頭,成了她的孩子的爸爸。
這些年宋挽清一直都是清醒的,對自己隻有感激,別無他想。
可自己,反倒越陷越深。
如果不是那個人的出現,他幾乎就要騙過自己了。
宋挽清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打亂了他們的思緒,宋挽清紅著眼看向來點顯示,是自己的父親,宋鑫。
“喂,爸......”宋挽清的話沒說完,那邊的宋鑫便如同癲狂了一般,嘶吼起來:“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爸,我知道,是沈時霄回來了。”
宋挽清歎了口氣,在周家時,周老太爺說的話一部分是實情,當年確實是她父親,為了霸占寰宇,獨占爺爺留下的所有財產,將沈時霄逼出國的。
“你不知道!”宋鑫叫起來,“這個雜種今天召開了股東大會,他說我財務造假,說我技術侵權,罷免了我的職務!還讓我配合調查!”
宋挽清瞳孔猛地縮緊,她沒想到沈時霄動作會這麼快。
從他回了國這麼雷厲風行的動作不難看出,沈時霄確實恨他們家恨得緊。
自己多少次午夜夢回,在睡夢中驚醒,是不是沈時霄在異國他鄉艱難求生時,在心裏咒罵怨恨他們家,恨宋鑫,也恨她呢?
“宋挽清,這就是你當初心心念念、拚了命出去給他生孩子的男人,你保下他,就為了今天看著他搞死你爹嗎?!”
宋鑫的怒吼聲穿出手機,落在了周恕耳中,他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
“爸,當年的事是我們對不起沈時霄,他今天回來,無論做什麼,也都是你當年造下的孽,怨不得別人。”宋挽清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道。
聽了她的話,電話那邊的宋鑫更加暴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要看著你的親爹被他搞死嗎?!”
“我不會的,但我也不會再為了你去做傷害他的事了。”
“我現在已經嫁人生子了,周子越姓周,是周家的長房長孫,我們和沈時霄都沒有任何關係,你如果還想我和周恕幫你,就牢記這一點。”
“不然,周恕沒有任何立場救你。”
宋挽清說著,周恕便拉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了下。
男人溫熱的掌心讓她的話語更堅定了幾分。
聽她這樣說,宋鑫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一點,他沙啞著嗓子,不忿道:“好好好,你還願意管我就好,這幾天我也會找當年跟我一起對付沈時霄的那幫人。”
“哼,享了這麼多年的福,一出事就全躲在我身後了,做夢!”
沒再理會宋鑫的牢騷,宋挽清又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幸虧此時周恕和孩子都在自己身邊,不然她真的很想直接把手機砸出去。
靠進後座座椅裏,宋挽清重複了幾次深呼吸,她看向周恕,神情有些複雜,“不好意思啊,借著你的名頭唬了我爸,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爸找到你這裏來的......”
“沒關係的,”周恕打斷她,“你是我的妻子,你家裏的事我責無旁貸。”
“周恕,你——”
宋挽清的話沒說出口,他們的車子突然猛烈擺動,司機咬著牙把住方向盤,車輪在柏油路上摩擦發出刺耳的嘶鳴聲。
周恕把周子越和宋挽清都護在懷裏,可巨大的慣性還是讓他們都砸向車門,周子越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給弄醒了。
他揉著眼開口:“爸爸,媽媽,是發生車禍了嗎?”
周恕扶住周子越和宋挽清,問前排的司機:“發生了什麼事?”
司機也沒明白,顫顫巍巍道:“是、是前麵那輛車,別我們的車......”
宋挽清這才向前看去,隻見前麵的馬路上斜停著一輛黑色賓利,儼然就是別停他們的那輛車。
隻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從車上下來,快步走過來。
男人的肩線挺括,身形修長,周身透著生人勿近的冷硬。
直到宋挽清看清楚他的臉,男人的每一步都讓她的心臟鈍痛一次。
七年未見,他下頜線的弧度似乎更鋒利了些,冷漠的目光穿透車玻璃落在宋挽清身上時,那雙比記憶中更深邃的眼睛,像結了層薄冰的湖麵,乍看平靜,內裏暗流翻湧。
周圍的喧囂仿佛瞬間泯滅,男人走到他們的車旁,居高臨下凝視著他們。
薄唇淡淡吐出兩個字。
“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