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宜川在旁邊看得發慌。
“陳老師,不過是篇小孩子的作文。”
“我們現在首要任務是去解剖啊,我們的數據......”
媽媽卻低聲開口。
“我先去看看那個死小孩,回來再解剖。”
到了冷櫃前,媽媽隔著金屬門輕聲問:“年年,你知不知道錯了?”
“你認個錯出來,媽媽就帶你去領獎。”
我飄在她身邊,眼淚又掉了下來。
媽媽,我想跟你去,可我已經是個死小孩了。
死小孩不會認錯,也不會再牽你的手了。
我伸手想碰她的臉,卻隻能穿過一片冰涼。
媽媽等了半天沒聽見回應,氣得捶了下櫃門:
“還在鬧脾氣?!”
說著,她拉開冷櫃門的一角。
冷櫃裏暗紅色的血痂凍在金屬內壁上,碎肉散落的到處都是。
我以為媽媽會尖叫,會崩潰,甚至不忍心的轉過頭。
可下一秒,她盯著那片狼藉,瞳孔先是因震驚而放大,隨即像被點燃的酒精,瞬間燒成一片赤紅的怒火!
“死丫頭!我讓你在冷櫃裏反省。”
她猛地抬腳,狠狠踹在冷櫃門上!
“砰——!”
巨響在實驗室回蕩。
媽媽的胸口在劇烈起伏著,聲音不是單純的憤怒,而是帶著一種被背叛的、歇斯底裏的哭腔:
“你竟然…死了都不安生!要把我的實驗冷櫃…把我的一切…都弄臟!都毀掉!”
“下賤胚子,我到底欠你們什麼!”
我圍著她轉圈圈,透明的手抓著她的衣角又穿過。
我站在原地,無邊的委屈像冰水一樣浸透靈魂。
媽媽不是我!
是周宜川!是他按了自毀按鈕!
我沒有故意弄臟你的冷櫃。
可我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到,更別說媽媽了。
我隻能看著她嫌惡地別過臉,甩手離開。
周宜川盯著冷櫃裏的慘狀笑出聲。
“私生子本來就隻配當實驗小白鼠。”
媽媽回到實驗室時,學生們還圍著我的標本竊竊私語。
她沒看任何人,徑直拿起解剖刀。
我飄到解剖台邊,看著那把曾劃開無數實驗動物的刀,此刻對準我早已冰冷的皮膚。
明明我已經沒有心跳了,可還是抽痛無比。
“都看好了,神經係統解剖要從頸動脈入手,避開主要血管分支。”
媽媽的聲音和平時講課沒兩樣,隻是指尖偶爾會顫一下,卻很快被她強行壓下去。
刀刃劃破皮膚時,我甚至能聞到自己血液裏殘留的消毒水味。
去年她教我認血管時,還笑著說:“年年的血管長得跟我一樣清楚。”
可現在她眼裏隻有標本,沒有我。
周宜川站在她身後,遞鑷子的間隙,手機屏幕亮了又暗。
他正把解剖台上的觀察數據逐條發給女朋友。
可媽媽竟沒察覺,還回頭對他笑了笑:“小周手穩,比某些人靠譜多了。”
我飄過去想擋在手機前,手卻直接穿過屏幕。
那些數據是媽媽熬了三年的心血,是她放棄院士評選也要保住的研究。現在正被人當成偷來的獵物,一點點傳出去。
解剖結束時,我的身體被整齊地固定在標本盒裏,重新放入冷櫃。
媽媽摘下手套,周宜川立刻遞上溫水。
“陳老師辛苦了,我幫您整理數據吧。”
媽媽接過杯子,語氣軟了些:“還是你貼心,不像年年,隻會惹我生氣。”
“以後有你陪在我身邊,有沒有她都一樣。”
這句話狠狠的紮進我靈魂裏,我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可是媽媽,我現在已經死了。
如果你知道,一定會很高興吧。
我跟著他們走到休息室門口。
看著媽媽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看著周宜川熟練地打開媽媽的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