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轟隆...”天空中一個驚雷,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發出密集的爆響。
一小時後,一支精悍的小隊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猛卡邊境線外的叢林裏。
陸川打頭,秦菲緊隨其後,六名便衣特警隊員如幽靈般散開。陳岸坐鎮後方指揮車,通過加密衛星通訊和微型無人機在信號許可範圍內提供遠程支援。
向導是位沉默寡言的傣族老獵人,他對邊境地形了如指掌。他佝僂著背,腳步卻異常穩健,帶著眾人避開雷區和巡邏路線,在泥濘和藤蔓纏繞的密林中艱難穿行。
雨水澆透了全身,沙漠迷彩黏糊糊地貼在隊員們的身上。最可惡的是,叢林裏各種蚊蟲瘋狂地撲向裸露的皮膚。
“這邊…小心腳下,有沼澤…”老獵人指著前方一片看似平坦、卻不斷冒著詭異氣泡的區域提醒眾人,但他的聲音在雨聲中幾乎聽不清。
就這樣依靠著老獵人的指引和微弱的夜視儀綠光,小隊在叢林中艱難地跋涉。
不知過了多久,老獵人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雨幕中一道更加幽深、如同大地裂痕般的巨大山穀輪廓低聲道:“前麵…前麵就是‘野人穀’的入口…叫‘斷魂澗’…過了‘斷魂澗’,就…真進去了…”
就在這時,陳岸急促的聲音在陸川的耳麥中響起:“老大,熱成像顯示,前方澗口右側高地有異常熱源聚集,至少有七八個,呈扇形分布。有埋伏!”
陳岸模仿著秦菲的口氣,罕見的叫了陸川一聲“老大”,而之前,他一直叫陸川為“陸隊”。
陸川明白陳岸的用意,他舉起握成拳頭的右手,示意對麵們停下來。
幾乎就在陳岸示警完,隊員們貓身停下來的同時。
“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毫無預兆地從右側高地的密林中響起,子彈如同毒蜂般呼嘯而至,打得眾人藏身的樹幹木屑紛飛,泥漿四濺。
對方凶猛的火力瞬間將小隊壓製在澗口前的窪地裏。
“找掩護!”陸川厲吼一聲,猛地撲向一塊岩石後。一發子彈擦著他的頭盔飛過,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
秦菲和隊員們也反應極快,各自依托樹木、岩石隱蔽。子彈打在掩體上砰砰作響,濺起一片片泥水。
對方顯然早有準備,火力凶猛且精準,居高臨下,占據了絕對地利。子彈像雨點般潑灑下來,壓得人抬不起頭。
“嗯..”一名隊員悶哼一聲,手臂被流彈擦傷,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袖。
“狙擊手!十一點方向!”秦菲通過狙擊鏡捕捉到了高處一閃而過的槍口火焰。
情況危急!強行突圍,在對方火力網下衝過毫無遮擋的澗口,無異於自殺。但撤退,路線也被火力封鎖!
陸川大腦飛速運轉,思考破局之策。然而,一股冰冷的絕望感開始蔓延——
“噠噠噠…噠噠噠…”一陣截然不同的、節奏急促而精準的點射聲猛地從襲擊者側後方的密林中響起。
子彈不是射向陸川他們,而是精準地打在對麵高地幾個暴露的火力點上。
襲擊者猝不及防,側後方遇襲頓時一陣大亂。火力出現了瞬間的停滯和混亂,有人發出驚怒的吼叫和咒罵。
機會!
陸川眼中精光爆射。雖然不知道是誰在幫他們,但這千載難逢的缺口必須抓住。
“交替掩護!撤!快!”
小隊成員都是精銳,立刻抓住這寶貴的幾秒鐘,兩人一組,火力壓製,快速脫離窪地,向側翼相對安全的密林撤退。
秦菲在撤退前,冷靜地朝著混亂的高地打出一個精準的長點射,又壓製了一個火力點。
混亂中,陸川回頭瞥了一眼側後方槍聲響起的方向。
暴雨如注,林深葉茂。陸川隻看到一個如同獵豹般矯健的黑色身影,在高地邊緣的樹影間一閃而過,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那閃電般的戰術動作和射擊節奏,卻讓陸川的心臟猛地一跳,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瞬間攫住了他。
此時,襲擊者似乎也忌憚突然出現的側後方的神秘敵人和陷入叢林近戰的危險,在丟下幾句憤怒的叫罵聲後迅速撤退,火力漸漸稀疏。
小隊成功撤到安全地帶,每個人都像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濕透,沾滿泥漿。受傷的隊員接受了緊急包紮。
十分鐘以後,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陸川靠在一棵巨大的榕樹後,抹去臉上的雨水和泥濘,望向剛才爆發激戰的方向,以及那道如同巨獸之口的“斷魂澗”。澗口另一側,就是真正的“野人穀”。
“老大…剛才…”秦菲的聲音帶著驚疑未定。
“有人幫了我們。”陸川的聲音低沉,目光複雜地看向那神秘身影消失的方向,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
“是誰?”陸川心中那個模糊的猜測,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而前方那片被暴雨和黑暗吞噬的“野人穀”,此刻更像是一個擇人而噬的恐怖迷宮。玉罕,就被困在這個迷宮的深處。
線人所說的“懲罰”,究竟是什麼?
那個在黑暗中出手相助的身影,又會是誰?
所有的答案,都被淹沒在這無邊無際的雨夜之中。
暴雨仿佛永不停歇,衝刷著“野人穀”外圍的密林,也衝刷著陸川小隊撤退時留下的泥濘痕跡。
而在雨林深處,一道被厚重藤蔓和偽裝網遮擋的隱秘山坳裏,卻充斥著另一種令人窒息的潮濕。
那是深入骨髓的陰冷,混合著黴菌、血腥和絕望的味道。
這裏,是“蝰蛇”的老巢之一。
玉罕的意識在無邊的冰冷和黑暗中沉浮。她的手腕被粗糙冰冷的鐵鏈吊在半空,腳尖勉強能觸到濕滑的地麵。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遍布全身的傷口,火辣辣地疼。
水珠,從頭頂岩縫滲出,帶著地底深處的寒意,一滴一滴砸在她的額頭上,再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彙入腳下那一小灘渾濁不堪的積水裏。
那水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惡臭,浸泡著不知名的汙穢。
她此刻不像畫眉,更像一隻被粘在蛛網上的蝴蝶,脆弱,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