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山月恩威並施。一方麵死死捏著孫嬤嬤的七寸,另一方麵,也偶爾從自己那份“利”裏,指甲縫中漏出一點點甜頭,賞給下麵真正幹活的小丫鬟或灶上的婆子,還特意讓丫鬟記明“夫人特賞”。
她做過丫鬟,太明白底下人如何受賞才會對主子死心塌地。
這點小恩小惠,很快收買了不少人心,也讓孫嬤嬤更加孤立,隻能死死綁在顧山月的船上。
不過幾日功夫,廚房采買的賬目便肉眼可見地“清爽”起來。
支出大幅下降,條目清晰,價格雖仍比市價略高些許,卻都在可解釋的“合理”範圍內。任誰來看,都隻會誇一句新夫人持家有方,手段了得,幾日便揪出了往日弊端並加以整頓。
府中下人看顧山月的眼神,也漸漸從最初的輕視、觀望,變成了帶著幾分敬畏。這位鄉下來的夫人,識文斷字,精明厲害,似乎並不像她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嬌憨。
顧山月瞧著新呈上來的、花費明顯減少卻依舊豐盛的餐食,再翻翻手裏那本字跡工整、條理清晰的新賬冊,嘴角露出一點滿意的笑。
省下的,和落入她私囊的,都是實實在在的銀子。
她心情頗好地將成果最顯著的那幾頁賬冊理好,放在最顯眼的位置,隻等那個男人回來。
幾日後,葉淮然從京郊大營處理軍務歸來,前腳剛踏入書房,後腳便聽聞稟報——夫人帶著賬本求見。
葉淮然的書房彌漫著一股剛沏好的清茶香,混合著墨錠與兵書的冷冽氣息。他剛卸下戎裝,換了一身墨色常服,正坐在案後翻閱兵部文書,眉宇間帶著一絲軍中事務留下的疲色與冷峻。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踏在青石板上清脆利落。葉淮然不用抬眼,也能在心裏勾勒出那人眉眼彎彎的模樣——定是帶著幾分跳脫的笑意,連腳步都沾著雀躍。
他終究還是抬了頭,朝門口望去。
果然是顧山月。
幾日不見,她已換了身新的錦衣,卻並不像其他京中女眷裝飾華貴,衣著繁複。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窄袖羅衫,領口袖緣繡著幾枝疏朗的墨竹,並無多餘綴飾,隻配了條同色的束腰長裙,將她窈窕的身段襯得愈發纖細靈動。
她臉上還閃著幾分未脫的俏皮,唇角噙著笑跨進門來,一瞬間,竟像是把外頭的天光都帶進了屋,滿室都亮堂了幾分。
葉淮然暗自思忖,從初見時便知她是個美人,如今瞧著更是如此——尤其是這般笑意盈盈的模樣,眼尾微微上挑,連帶著周身的氣息都鮮活起來。想來這幾日在將軍府養得極好,原本略顯蒼白的臉色添了幾分紅潤,眉眼間的倦怠也消了,整個人瞧著明媚又精神。
顧山月在房間站定,深吸一口氣,理了理並無褶皺的衣裙,臉上掛起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分小得意的笑容,捧著她精心“潤色”過的賬冊,嫋嫋娜娜地走了進去。
“將軍回來了?”她聲音清亮,帶著顯而易見的歡快,像一顆石子投入沉寂的湖麵。
葉淮然再次垂眸不去看顧山月盈盈的笑臉,隻從鼻腔裏淡淡“嗯”了一聲,目光仍停留在文書上,仿佛那比她這個人更有吸引力。
顧山月也不惱,自顧自走到書案前,將賬冊“啪”一聲輕輕放在他正在看的文書之上,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