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咬咬牙，用盡全身力氣，半拖半抱地將這沉重的身體藏進旁邊一個被茂密藤蔓遮掩的淺淺石凹裏，又扯了些枯枝敗葉稍作掩飾。

“是死是活，看你造化了。”

她低語一句，最後看了一眼那隱蔽的石凹，轉身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林間小徑上，仿佛從未出現過。

三天後，清衡派外門，聽鬆堂前的小廣場。

人頭攢動，擠滿了外門弟子。空氣裏彌漫著緊張、期待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汗味。

臨時搬來的十幾張長桌拚在一起，上麵密密麻麻擺滿了形態各異的植物、礦物、幹枯的蟲殼獸角，甚至還有幾塊顏色詭異的泥土。

外門管事姓陳，一個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修士，背著手站在最前方，目光掃過下麵一張張年輕卻大多寫滿忐忑的臉。

“都聽好了！”他聲音帶著靈力，清晰地傳遍全場，“此次選拔共兩輪。

首輪考核，考的是爾等對靈材藥性的基礎認知，兩個時辰內，辨識桌上所有物品，寫下其名稱及至少一項主要功效，錯漏超過三成者，淘汰！”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

桌上東西怕不有上百種，很多看著都眼生得很。

“開始！”

令下，人群立刻像炸開的蜂群湧向長桌。柳小蟬緊張地攥著葉清虞的袖子：“輕卿，這、這也太多了吧！那個黑乎乎的石頭是什麼？還有那截樹根......”

葉清虞沒說話，目光沉靜如水，快速掃過桌麵。

七星草、赤陽砂、地龍蛻......大部分都是低階靈材，甚至有些凡俗藥材濫竽充數。

對她而言，如同辨認桌上的鹽和糖一樣簡單。

她走到長桌一端，拿起旁邊備好的紙筆，筆走如飛。

“黑紋石，性寒，可做低階陣盤基材，研磨成粉少量入藥可中和火毒。”

“鬼哭藤根，劇毒，腐蝕血肉，需烈陽草汁液方可中和。”

“地苔蘚，常見於陰濕之地，微毒，搗爛外敷可止血生肌......”

她寫得飛快，字跡娟秀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沉穩力道。

旁邊一個弟子正抓耳撓腮地盯著一塊暗紅色的礦石，葉清虞目不斜視，筆尖劃過紙麵：“火銅礦，雜質多，煉器下腳料，可熔煉後塗抹兵器，增三分灼傷之力。”

那弟子一愣，恨不得湊過頭來瞄她的。

葉清虞輕巧一閃，擋住了對方的偷窺。

不遠處，陸黔正被幾個跟班簇擁著。

他顯然早有準備，對照著一張偷偷夾在指縫裏的小抄，寫得不緊不慢，臉上帶著勝券在握的得意。

眼角餘光瞥見葉清虞那行雲流水般的書寫速度，他臉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隨即化為更深的陰鷙。

葉清虞感覺背後一冷，回過身剛好看到陸黔在背著雙手觀察藥材，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嗬嗬。

真是懶得搭理此人。

她繼續專注於自己的考核，筆下不停，很快寫滿了整整三頁紙。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她放下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

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個時辰。

她走到陳管事麵前，將答卷雙手呈上。

陳管事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那邊還在焦頭爛額的陸黔等人，接過卷子隨意掃了幾眼。

起初是漫不經心，但很快，他撚著山羊胡的手指頓住了，眼神也凝重起來。

卷麵上的字跡清晰工整，每一種材料的辨識都極其精準，功效描述更是一針見血。

看來，這名弟子暗地裏還是下了不少苦功啊！

可惜了，這次選拔考核，並不是選拔他們這種刻苦勤勉的弟子......

很快，兩個時辰將盡，大部分弟子都已是滿頭大汗，臉色發白地盯著自己寫得密密麻麻卻仍有大片空白的答卷，眼神絕望。

陳管事麵無表情地敲響銅鑼：“時辰到！停筆！”

哀歎聲頓時響成一片。

許多人頹然放下筆，看著自己卷子上大片的空白和胡編亂造的痕跡，麵如死灰。

陳管事和幾個臨時抽調的內門弟子開始快速收卷、批閱。

廣場上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柳小蟬臉色煞白，緊緊抓著葉清虞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葉清虞則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沒說話，目光平靜地看著前方。

批閱速度很快。不到半個時辰，一個內門弟子將一份名單遞給陳管事。

陳管事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靈力傳開：“肅靜！首輪辨藥，以下念到名字者，留下進入下一輪考核！其餘人等，淘汰離場！”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張鐵柱！”

“王翠花！”

......

名字一個個念出，被念到名字的弟子無不喜形於色，激動得渾身發抖。

柳小蟬緊張得指甲都快掐進葉清虞肉裏。

“陸黔！”陳管事念出這個名字時，語氣似乎頓了一下。

陸黔猛地鬆了口氣，臉上重新浮起倨傲之色，挑釁似的朝葉清虞這邊瞥了一眼，仿佛在說“看到沒，老子照樣能進”。

“柳小蟬！”

柳小蟬幾乎開心地跳起來，“輕卿！我…我過了！我居然過了！”

葉清虞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名單很快念到了尾聲。

“......最後一個，”

陳管事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抬起頭，目光複雜地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那個安靜站立的纖弱身影上，“葉輕卿！”

葉清虞神色依舊平靜，對結果早有所料。

為免引起注意，那些藥材的冷門用法她都特意沒有寫上去，隻寫了最基礎的、最常見的，應付這等考核是綽綽有餘了。

隻是下一瞬間，她卻是心中一凜。

似乎，剛剛有一道神識從頭頂掃過。

有人在關注這場考核？

葉清虞目光銳利地掃過人群，沒有尋到神識的方向，但看到了被幾個跟班簇擁著的陸黔。

那人臉上那份過關的得意還沒褪去，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向她這邊。

葉清虞：“......”這人怕不是要搞事？

果然，陸黔排開眾人，大步走到陳管事麵前，聲音洪亮得刻意讓全場都聽見：“陳管事！弟子陸黔，有要事稟報！”

陳管事撚著山羊胡，眉頭微皺：“何事？首輪考核已畢，速速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