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關掉聊天軟件，清靜了些，心情也隨之鬆了下來。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肚子餓得慌。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超能力，還是填飽肚子更實際。

他熟練地點開外賣軟件，叫了一份十五塊錢的隆江豬腳飯，備注加滿汁。

十五分鐘後，外賣送到了。

林舟狼吞虎咽地吃著米飯，鹵汁滲透了每一粒米，豬腳軟糯鹹香。那種滿足感，仿佛把上午的混亂一掃而空。

吃飽喝足，困意襲來，他倒在床上，很快進入沉睡。

再次醒來，已是下午一點半。

窗外陽光柔和不少，正是外賣騎手最忙碌的時段。

“搞錢，搞錢。”

林舟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迅速換上藍黃色騎手服，戴好頭盔，抓起手機和充電寶，風風火火地下樓。

他跨上那輛花一千五買來的二手小電驢，心裏生出一種馳騁都市的豪情。

電驢雖舊，電瓶是新的，動力十足。他的寶劍是手機上的接單軟件，他的使命，就是把一份份熱騰騰的餐食，準時送到每一個等餐的人手裏。

“叮咚，您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

係統提示音響起，林舟精神一振，點開訂單。

張記麻辣燙，距離一公裏二，送到東海大學女生宿舍七棟，預計二十五分鐘送達。

周黑鴨，距離八百米，送到東海國際網咖，預計二十分鐘送達。

林舟大腦飛速運轉。

先去周黑鴨，出餐快，五分鐘能搞定。再去張記麻辣燙，飯點爆單，老板手腳慢，估計要等十分鐘。取完周黑鴨，趕去麻辣燙，時間剛好。送餐路線，先送網咖，再送女生宿舍，一路順暢。

他擰動電門，小電驢“嗖”地竄了出去，靈巧地在車流間穿梭。

“今天又是充滿希望的一天。”

林舟哼著流行歌曲，心情格外輕快。

送外賣對他來說，不隻是謀生，更像是一場策略遊戲。規劃路線，和店家溝通，處理突發狀況，每一步都需要思考。這種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裏的感覺，讓他無比踏實。

上午被那個中二群攪亂的思緒，已經被現實感衝刷幹淨。

什麼超能力，什麼世界樹，都是虛的。隻有手機裏不斷增長的餘額，才是真的。

“帥哥，你的餐好了。”

周黑鴨的店員把打包好的鴨脖遞過來。

“謝謝。”

林舟接過餐，放進外賣箱，轉身趕去下一家。

果然，張記麻辣燙店裏人滿為患，老板忙得團團轉。

林舟靠著門口刷短視頻，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出餐口，精準卡在訂單出餐前一秒湊上去。

“37號，好了。”

“來了。”

取餐，出發，送貨。

他一路上還在複盤。

那個給差評說沒幫帶垃圾下樓的奇葩，下次他的單子絕不接。

那個備注“失戀了，小哥能畫個小太陽嗎”的妹子，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上個月為了買新電瓶，連著半個月午飯隻吃饅頭夾鹹菜。現在想想，還真是個明智決定。

這些瑣碎的念頭組成了林舟真實的世界。金錢、效率、科學和生活常識，構成了他的防線。

兩個多小時後，林舟正擰開礦泉水準備用來解渴，手機又響起了特殊提示音。

“您有新的‘跑得快’訂單，請及時查看。”

這是大單。

他眼睛一亮，點開訂單。

跑腿幫送。取貨地址，恒通大廈十八樓星海科技。送貨地址，東郊廢棄工業園三號倉庫。物品，文件一份。配送費，一百二十元。備注，路途較遠，辛苦師傅，文件非常重要，務必準時送達。

一百二十塊。

林舟呼吸都急促了。

這筆錢夠他吃一星期豬腳飯了。

雖然東郊廢棄工業園地址偏僻，路程二十多公裏，來回至少一個半小時，但一百二十塊的誘惑讓他顧不上這些。

“發財了，發財了。”

他興奮地接單，一擰電門，直奔恒通大廈。

新買的GTX4060顯卡，首付的錢馬上就要湊夠了。等換了新顯卡，就能接遊戲建模的私活，到時候就不用這麼辛苦跑外賣了。美好生活就在前方。

他騎著車，心裏美滋滋地規劃著未來。

陽光剛好，微風不燥，道路兩旁的香樟樹散發清新氣息。一切都尋常而美好。

上午那個中二群帶來的荒誕感，徹底被現實稀釋。

林舟甚至開始反思。

我居然會懷疑那種東西是真的？真是腦子進水了。

他輕笑了一聲，搖搖頭。

看來是最近太累，產生了幻覺。

世界上怎麼可能有超能力？一切都遵循科學規律。能量守恒、物質不滅，這些都是教科書裏的鐵律。

所謂“超能蛋白粉”，八成是加了違禁興奮劑，讓人產生幻覺。對，一定是這樣。回頭得在群裏揭穿他們，免得有人被騙。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邏輯無懈可擊，心裏也前所未有地堅定。

一定要相信科學。

這五個字成了他此刻的信條，在腦海裏閃閃發光。

小電驢一路向東，城市的喧囂漸遠。高樓大廈變為低矮廠房，寬闊馬路也變得狹窄。

路上的車輛和行人越來越少。

林舟看了一眼手機導航，距離目的地還有最後三公裏。

他哼著歌，心情依然輕鬆。

他沒有注意到，天空的光線正在變得異常昏暗。

明明是下午四點多，太陽還掛在西邊，但周圍像是蒙上了灰色濾鏡，壓抑沉悶。

空氣仿佛凝固了，連風都沒有，燥熱得讓人心慌。

這天氣真怪。

林舟抬頭看了看天空，低聲嘟囔。

他以為要下雷陣雨了，下意識加快速度，想趕在雨前送完單。

可越騎越覺得不對勁。

四周異常安靜，連鳥叫蟲鳴都聽不見。道路兩旁廢棄廠房，在昏暗中像一隻隻沉默的鋼鐵巨獸，投下巨大的陰影，讓人胸口發悶。

林舟心裏的輕鬆被一種莫名的不安悄然取代。

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車速，警惕地打量四周。

搞什麼鬼？怎麼像進了恐怖片片場？

他咽了口唾沫，強行給自己打氣。

別自己嚇自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就是個送外賣的，朗朗乾坤，能有鬼嗎？

相信科學，相信科學。

他嘴裏反複念叨，仿佛用來驅邪的咒語。

導航顯示，目的地就在前方五百米。

遠遠地，他看見一片更破敗的廠區，生鏽的大鐵門敞開著，裏麵雜草叢生。歪斜的牌子上，隱約能看見“東海第七紡織廠”幾個褪色的字。

這裏就是“東郊廢棄工業園”。

林舟深吸一口氣，擰動電門，小電驢緩緩駛進那扇仿佛巨獸之口的大門。

剛進入工業園的瞬間，他頭頂的天空徹底暗了下來。

不是烏雲蔽日的那種，而是仿佛整個世界的光源都瞬間抽走的黑暗。

緊接著，一道道猩紅色的裂痕毫無預兆地在天幕上蔓延，像蛛網一樣覆蓋了整個天空。

林舟猛地刹住車，小電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他呆呆地望著頭頂那詭異的景象，大腦一片空白。

這......這是什麼？

他的嘴唇哆嗦著，喉嚨發不出聲音。眼前的一切，徹底超出了他的認知，二十年來堅信不疑的世界觀，仿佛瞬間崩塌。

科學？

規律？

鐵律？

這一刻，都變得蒼白無力。

他內心那個“一定要相信科學”的信念，在血色天幕下，轟然崩碎。